第126章(第2/3页)

纪墨一开始进入的这支军队算不得纪律严明,不过是大军之中,不可能随便就食当地,粮草四下募集而来,身在其中,也看不到多少残酷场面,反而秩序井然的样子,而纪明所在就乱一些了,跟着放火烧屋的事情,他也没少干,看那些人的样子,何尝不会想到自己族人的样子。

纪桑的年龄大了,他的寡母年龄也不小,再有一个过于年轻的弟弟,会怎么样呢?不敢想。

两年的战争时间,多数都是在赶路,中原的军队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不断有人生病,不等药植师派上用场,被吸纳入军中的药师就毛遂自荐了,当士兵显然太苦了点儿,一向受人尊敬的药师承受不来了。

什么国仇家恨,比起自己的生命,总是要排在后面的。

纪明偶尔会跟纪墨抱怨这个,外来的军队打破了这里固有的秩序,连职业等级的高低贵贱,似乎也都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些中原人,他们不看重药植师,或者说比起囤积起来的充足的药草,他们更想要充足的粮食,扩大的版图不可能马上变现,人吃马嚼,需要更多的粮草才能支应队伍的远行,年轻的壮劳力被征入军中,也需要更多的人来种植粮食。

至于种植药草,那都是其次的事情,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吃药有什么要紧的?得病的毕竟只是少数。

轻重缓急,在君王心中的次序排列出来,传达到下面的就是一场席卷整个医药行业的动荡,不知道多少药植师因此失去了本来的职业,重新成为农民,连他们祖辈培育的药草良种,已经适应了后来种植方法的药草种子,也都被践踏在脚下,在并不适宜的土壤之中枯死。

要粮食,量大,从速。

不会有时间让他们去培育更好的肥料,研究哪种肥料适合粮食的种植,也不会有时间让他们分辨这些粮食种子是否适合这里的土壤,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如同士兵一样遵从命令,垦荒种田。

伐倒那些庇护药草生长的树林,修建一条条沟渠,原来的生态环境被大范围破坏,珍贵的,不珍贵的药草被不识货的士兵当做杂草拔掉烧掉,一片片良田很快取代了药草,如外来的军队一样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王民和纪墨,也成为这样的种植大军之中的一员,开始了军屯。

就地驻扎的军队很快在这里繁衍生息,纪墨种植着粮食,也种植着药草,藏在衣服夹缝之中的药草种子还是他从药王谷带出来的,悄悄种植在看起来不适宜的土地上,不能够大规模制作合适的肥料,那就小规模地制备,找几个破旧的陶罐,一个个制作不同的肥料。

最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纪墨是偷偷的,避着人做的,后来被王民发现后,他就说:“我只是不想让这些种子就此死掉,我们是药植师,若是不种植药草,又算什么药植师?”

为了性命屈从并不可耻,顶多是没有风骨罢了,但若是连一点儿坚持都没有,那这一生,又何苦来哉?

王民沉默了一下,从他手里拿过一个陶罐,往里面填充屎尿,“我也是药植师,算我一个!”

谁甘心重新成为农民呢?他们的祖辈,努力许久方才获得药植师的荣誉,让子孙后辈有了高人一等的底气,地位回落,还是以这种方式回落,不甘心,怎么能够甘心呢?几代人驯化的种子就这么消失了,不,不行,不可以,不能够!

比起不擅交际的纪墨,王民的朋友就多了些,他跟谁都能搭上两句话,总是笑脸迎人,开始悄悄种植药草之后,也私下里联络了几个药植师,上头的将领们不管下头种地的事情,他们人多了,干脆悄悄划出一片地方来专门种植药草。

这可比任何一个药植师家族之中的药草种植范围都小多了,各种药草都混杂在一起,真正是一株株地精细种植,如同凑数的杂牌军,却是靠着众人的协力,把它们养活了,收获新的种子的时候,比收获那些粮食还要让人激动,王民甚至因此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