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3/4页)

“是真的。”

缪存整个人全须全尾缩到被子底下,声音里有不明显的颤抖:“骆哥哥,我害怕。”

骆明翰油门轻踩,但没超速,混蛋地说:“就来。”

这两个字没什么诚意,毕竟他不仅没超速,在僻静得鬼都不来、连摄像头的都没有的红灯路口,他也都规规矩矩地停住了。

下车的几步路淋了些雨,将他的衬衫打湿。开锁声后,缪存在门后冒出一点脸,脸色白得吓人,看到骆明翰的瞬间,他咬着唇眼眶一热,猛地扑进他怀里。

骆明翰揽住他,亲昵取笑他的胆小。

内心不免觉得缪存确实是“聪明”的,天生就会恋爱,天生就懂技巧,知道怎么勾起人的心疼和怜惜。

他环住缪存瘦薄的双肩,不住吻他的额头,“好了好了,”他的唇压在他耳边低语,“有这么害怕——”

话未尽,骆明翰却蓦然住了口。

因为缪存在他怀里抖得厉害。

这种抖,绝非是为了情趣的、故作姿态矫情的颤抖,而是真的,从骨缝中渗出的一阵又一阵冷极了、怕极了的颤抖。

“妙妙?”他脸色一僵,不敢置信地喊他的小名。

缪存一声未吭,只是更紧地贴近他怀里。

被雨打湿的肩膀湿意更明显,且带着灼热的烫。

“你来得好慢。”他委屈地控诉。

骆明翰浑身僵硬住,生平第一次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

缪存沙哑地问他,仰着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你可以不走吗?”

骆明翰目的得逞,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感,因为这与他想要的景象相去甚远。缪存怕得几乎像生了病,要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守着,洗澡时也要他不断陪聊着天。

他甚至开始掏出手机搜索童话了。

磨砂玻璃阻隔了一切暧昧的视线,骆明翰一边倚着门抽烟,一边断断续续地给缪存读童话书。

作为一个打小不相信童话的人,他一边念一边心里骂扯淡。

缪存不再说话,只有花洒沙沙地下着雨。

出来时,他的眼睛很红。

骆明翰聪明得过了头,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低声问:“连眼睛都不敢闭?”

缪存点了点头,他洗澡时片刻未敢闭眼。

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小时候的场景。

因为开口说话晚,五岁时,他仍是个哑巴,只会说简单的“妈妈”、“饿”和“要”,大人都说他是傻子。

小孩们有样学样,又不知是哪个大孩子带了头起了哄,说有一种神秘邪恶的请“神”仪式,只要把一个哑巴关在黑暗中不停吓唬他、给他讲鬼故事、烧香烧纸撒香灰,让他精神失常失心疯,“神”就会附上他的身。

他们单纯地想见识一下,而缪存本来就是不正常的病孩子,那么拿他来试一试是那么天经地义。

他在黑房子里被关了许久也没发疯,只是不停拍着门咿咿呀呀又哭又喊,小孩们都累了,鬼故事也搜肠刮肚地编完了,想起作业还没写,便丢下他一哄而散。

妈妈是通过那些不正常的香纸灰烬找到他的,推开门时,香炉洒了一地,纸钱飘得到处都是,缪存的脸上都是白色的香灰,被眼泪流得斑驳。手被从嘴里硬掰下来,手背上是一排深得早已见血的牙印。

他现在十九岁了,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坏人不怕疾病不怕偏心和虐待,仍然只怕鬼。

骆明翰帮他吹干了头发,抱他去睡觉。被窝可以带来一切安全感,但对缪存来说不够。他把手塞进骆明翰掌心,要他牵住自己。

“别走。”

骆明翰给他掖好被角,“我不走。”

缪存闭上眼,过了几分钟,再度睁开眼确认他的存在。

“真的不会走吗?”他不确定地问,乌黑的眼珠懵懂地一瞬不错地盯着骆明翰。

那样子很像一个小孩在依赖生命里唯一重要的大人。他要命地依赖他,热烈地渴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