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4/20页)

把父亲秘密的大体内容跟省吾说完之后,伸子开始将话题转移到顺子身上了。

“连教画画的老师都觉得吃惊呢,说顺子身上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才华。”

对省吾而言刚才还是宛如天上仙女一般的嫂子,现在一下子就坠到地上变成了凡人。嫂子那副溺爱孩子的样子,虽然让省吾大倒胃口,却也让他感到亲切温柔。就像是从神佛的脸上看到了凡人的表情那般,让人不禁松了口气。

“看那里,”伸子指着墙上说,“那可是顺子画的呀!”

黑色的画框里贴着一张女人的脸部素描,省吾前段时间来的时候,墙上还没有这幅画。

“哦,画的是你的脸吧!”

听省吾这么一说,伸子变得异常高兴:“很像吧!”

然后眯起了眼睛。

“才不像呢!”这时当事人顺子从旁边冒出来说。

相像的只有眼睛而已,省吾心想。然而,可以看得出,画面线条非常舒展流畅,是幅很不错的画。

“不仅仅是画哦,前段时间语文老师还称赞顺子的作文说——”

“哎呀,别说了,妈妈!”顺子啪地拍了一下子桌子,封住了伸子的嘴。

两天后,省吾正式决定转到神户工作。接下来的星期天,他和嫂子一起去千叶的疗养所看望了哥哥。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三月阳春日,春天的阳光洒满了疗养所的庭院。病人们把椅子拖到草坪上,躺在那里晒太阳。可是,这群人里面没有一郎的身影,他的病情已经恶化到就连晒晒太阳,对他而言都是一项非常沉重的运动了。

省吾看到亲如父亲的哥哥一郎的那双凹陷的眼和那张憔悴消瘦的脸庞,心里不禁隐隐作痛。嫂子把病房收拾得就像自己住的公寓房那样干净整洁,这让省吾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嫂子的气息。

“你来了啊。”哥哥有气无力地说。

“省吾已经决定下个月调去神户工作了,”伸子一边往床边挪椅子一边说,“还有那件事,我也大致跟省吾说了一下。”

“我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了,你跟他说明白就好了。”一郎躺在床上朝着妻子说。

“话虽如此,”伸子温柔地注视着一郎,“但我觉得你还是亲口和他说一下比较好,哪怕只是简明扼要地说说。”

省吾把身子探到枕头边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郎的嘴唇。这时,一郎微微动了一下嘴唇,用低沉得就像耳语般的声音说:“吴练海,只要找到他,就能解开谜团。”

“WU LIAN HAI?”省吾又确认了一下。

“他是个中国革命党人。父亲本来要把那笔钱交给他的。”伸子在旁边解释说。

“把架子上的书……”一郎说。

伸子站起来,从架子上取下一本褐色封皮、老得开始褪色的书。已经褪色的封皮上印着:

邯郸之梦 大宫虎城著

“翻到第二百一十六页。”一郎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伸子开始翻书,二百一十六页一下子就翻到了。里面夹着一张书签,那页的空白处有用红色铅笔画的大圈。

“省吾,你把这段读一下。”伸子把打开的书递到省吾面前。省吾接过来读起了红圆圈下面的那段文章。

“革命的成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它需要革命者不屈不挠的精神和长年累月的周密准备。我们与以孙文先生为首的中国革命志士结缘由来已久,也深知革命事业的艰辛,所以我国的民间有志之士也在精神和物质上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帮助。然而,也有不少批判者称我们是‘支那浪人’,诬蔑我们是一群无赖之徒,无信仰的投机之辈,我们抱着一颗纯粹无私之心来援助邻国的四亿人民,却落得如此骂名,哪怕是铁石心肠恐怕也早已肝肠寸断。

“然万事有果必有因,我们组织内部确实存在几名投机之徒。比如叶村康风之流,他的卑劣行径如今想来仍让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之千刀万剐。现由我来告知当时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