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是父子亦情敌(第2/4页)

当时他是真情流露,希望这段感情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可如今想来,那些话听在对方耳中,分明是挑衅与激怒——莫非他的父皇就是这么被活生生气醒,又活生生气到失语的?

朱贺霖心情复杂地用手掌扣住了脸。用力抹了一把脸后,他下定决心,干脆就着这个势头,把所有话摊开说,把该定的名分定下来。

“父皇,我与清河的确已结秦晋之好,还请父皇成全我们。”

景隆帝霍然起身的同时,苏晏的脸绿了,恨不得扑过去捂住朱贺霖的嘴。“小爷!”他羞恼交加地咬牙道,“那次是为了给你治病,说好了只此一夜,不复再提!”

朱贺霖反问:“若其他人也求你治病,譬如外头的褚渊与龙泉,你肯不肯?”

苏晏噎住了。

“你打死也不肯的,对罢。愿意为我以身为药,甚至忍着羞耻穿纱衣、系金铃,难道不是因为心中有情?你可以嘴硬说对我只是道义、是责任,可我从不知哪种道义与责任能让一个老师自我牺牲到把学生教上床。”

苏晏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昏过去,他摇晃着不知扶住了什么,不停吸着气,觉得这会儿手边要是有把刀,他能干出弑君的壮举来。

黑暗退去后,他发现自己扶住的是景隆帝的胳膊,而对方的手正坚定地揽在他腰侧,像对他的安慰,也像宣告主权。

朱贺霖看着面前把臂相倚的两人,并未露出任何恼怒之色,反而嘴角含笑:“我知道父皇与清河情深意重,却并不因此而心生嫉恨。我想杀沈柒,杀荆红追、阿勒坦,甚至连对四皇叔都曾生出过杀心,但父皇不一样。我的骨是父皇的骨,肉是父皇的肉,脉管里流淌着父皇的血,那么会与父皇爱上同一个人,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父皇呢,难道就不能与儿臣父子连心、爱同所爱?”

景隆帝咬着后槽牙,两腮肌肉微微抽动,额际隐隐冒出了一根青筋。苏晏用力握住他发颤的手指,一脸绝望地对朱贺霖道:“你可闭嘴吧小朱!再把你爹气出个三长两短来,不等他亲自动手,我拿大耳刮子抽你!”

朱贺霖垮下了一张脸,失望道:“父皇若是真的容不下我,我也只好豁出去,与父皇争一争清河了。”

豁出去?怎么豁?苏晏吓一跳,急忙道:“别犯傻!有话好好说——”

朱贺霖深吸口气,动手解身上的腰带与龙袍,平静地说道:“父皇回朝,我这个临危受命的新君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如同黄金牢笼,一言一行皆不得自由,儿臣实在不想坐了,还请父皇继续自囚,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儿臣也好空出时间精力与清河相处,必要时带着人远走高飞,想来父皇政务缠身,到时也顾不上抓捕我们。父皇,这身龙袍你收回去罢!”

景隆帝眼底厉光闪过,苏晏暗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止,只见他霍然一巴掌,狠狠甩在亲儿脸上,力道之大,把无意抵抗的朱贺霖打得侧翻在地,从口鼻处瞬间渗出血来。

“……”

景隆帝面色铁青,急促地呼吸着,眼神中失望大过于愤怒。此刻他就像天底下任何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在与混账儿子的对决中心力交瘁,两败俱伤。

“朕……为……你……”他的嘴唇开合,从喉咙深处挤出涩不成声的字眼,逐渐连成了完整的话语,“所做……一切……终成空!”

短短十个字,仿佛耗尽他十八年的养育时光,用一腔苦心筹谋的精魂研磨而成,字字皆是血。

苏晏听出了其中的酸楚沉痛,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一步跨到朱贺霖身边,伏地而拜,哽咽道:“皇爷!是臣辜负了皇爷的一腔心血!臣不但没把小爷教好,还累他被私情所误,对不起皇爷病榻前托孤的心意,对不起与皇爷并肩相看的江山。都是臣的错……事到如今,臣无论应了你们中的哪一个,都是使父子失和的罪魁祸首。臣无地自容,只能斩情,从此与皇爷、小爷只做君臣,再无逾越。若是连君臣都做不成,臣……我便隐退江湖,永不踏入朝堂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