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血脉延伸的线(第3/4页)

盖伞遮在了头顶。浑身湿透的朱贺霖停住脚步,转头问富宝:“一点雨而已,还怕淋伤了不成?紧张什么!”

“奴婢不是紧张,是心疼,小爷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从小一同长大、所有关注都在他身上,对这样的人会有多熟悉?熟悉到一见眉眼间的神色,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富宝用帕子给朱贺霖擦脸上的雨水,真个儿心疼得不行。

“朕不委屈,朕替父皇委屈!”朱贺霖咬牙道,“朕知晓此事才半天,一股恶气就堵得胸口胀痛,父皇藏在心底整整几十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富宝不敢问是什么事,只能安慰道:“皇爷与小爷都是圣明君主……”

“我不想要什么圣明!不想被什么礼法规矩绑在那张龙椅上!只想快意纵横、从心所欲。可我知道我不能……”朱贺霖从厉声转为喃喃,“父皇一日不回来,这副担子就压在我肩上一日。终有时候,我也得像他那样,学会顾全大局,学会权衡利弊,学会深藏内心所有爱恨情仇……”

手指痉挛般抓住心口处的衣料,他情不自禁地想到:清河,是否就是父皇生命中唯一的一场快意纵横,唯一的一次从心所欲?

他甚至在脑海中看到了父皇是如何热切地拥抱着自己的爱人——用他们共同的手臂,用他们共同的胸膛,像从血脉中延伸出的一条细长而结实的线,将他们的心情与所爱紧紧联系在一起。

积雨云飘离了皇城上方,天空重又泛出晴色,似乎只是一场短暂而小范围的骤雨,就像这倏忽来去的春日一样。朱贺霖推开盖伞,深吸口气,吩咐富宝:“替朕更衣,朕要微服去一趟苏府。”

结果苏晏不在,府上只有一个臭着脸的贴身侍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两人在主屋内大眼瞪小眼。苏小北实在看不下去,对朱贺霖透了底:“追哥方才见到下雨,便去午门外接大人,后来有个守门的卫兵告诉他,苏大人早就与沈指挥使一同有说有笑地骑马离开了。”

午时与沈柒一起走的,这都快天黑了,还没回来?这下朱贺霖的脸也臭了:“有没有交代何时回来?”

苏小北摇头,告退后去守门房等自家大人。

朱贺霖想来想去,对荆红追道:“朕偷偷出来一趟不容易,宫中那么多人,下次未必能瞒得过。你去找清河,找到了今夜带他去一趟风荷别院,就说朕也会去。不过朕还要先去找个人,所以抵达别院的具体时辰不好确定。”

荆红追冷着脸问:“老皇帝醒了?”

朱贺霖狠狠瞪他:“父皇还不到四十,哪里老了!”

荆红追:“既然活着,总不好叫先帝。不叫他老皇帝,叫你小皇帝,我如何区分?”

朱贺霖:“……你故意的是吧?我就知道你这人表面沉默寡言,貌似老实,实际上刻薄小心眼,一肚子蔫坏!”

荆红追快意地扯了扯嘴角,抱着剑转身走了。

经过门房时还与苏小北打了声招呼,只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夜里会回来。

朱贺霖随即也离开了苏府,临走前让富宝吩咐了苏小北:只当他没来过,以免消息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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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苏晏在荆红追的护送下来到风荷别院,发现除了朱槿隚所在的阁楼点着方便守夜的长明灯之外,到处黑灯瞎火,陈大夫似乎已经睡下。

看来小爷是临时起意的,今夜之行并未通知应虚先生。苏晏示意阿追不要惊动一楼边守夜边打瞌睡的药童,直接用轻功掠上二楼。

宽敞的卧房兼治疗室内,只亮着几盏壁灯,依稀映照出床榻上的人影。

苏晏脱下斗篷走过去,坐在床沿,俯身注视沉睡的朱槿隚。

三个多月过去,他的头发已经长成茸茸的寸头,把那张略显消瘦的脸衬得格外年轻与精神,倘若不看身上衣物,竟离奇地有种现代精英的感觉——也许是某个大学里温文尔雅的教授,也许是惯于发号施令的政要,亦或者是驰骋商场的大鳄。如果不是被这个朝代、被与生俱来的身份与责任束缚着,说不定他能有更多的人生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