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哪怕万劫不复(第3/4页)

苏晏挂心褚渊等侍卫和小北、小京的安危,但此时也只能把担忧压在心底,以免给阿追增加心理负担。

洞口夕阳余晖消失,暮色再次降临,躺在石床上歇息时,苏晏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着京城里,皇帝与太子若是得知他坠崖失踪的消息,不知会是何等反应。

皇帝稳重理智,应该还沉得住气。太子那一点就炸的小霸王脾气,也不知会不会闹着要派人来寻他。

但愿小鬼不要和他父皇起什么冲突。

还有沈柒。这个心狠手辣,却唯独只对他心软甚至以命相护的特务头子,会因为他的失踪而担惊受怕么?

出京时,沈柒没来送别,他因此莫名失落了很久。追问高朔,高朔只说佥事大人政务缠身,临时抽不出时间。他听了更是沮丧,甚至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怨恼与难过,可又想不通为何而难过,最后干脆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不去想它。

方才使用火镰时,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沈柒,失手把指头给敲肿了。

指头用冰凉的雨水泡过,这会儿仍在隐隐作痛,苏晏神情恍惚地把指头含进嘴里,无声地叹口气。

荆红追忽然出声:“大人不必太过忧虑,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就到明日了。等出了谷,我们再回去横凉子镇,就能与褚渊等人汇合。”

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追着苏大人离开时,场中只剩马车里的两个小厮,以及褚渊、高朔等,不到十名锦衣卫。而鞑靼骑兵还剩至少六七十人,如果他们不能及时突围逃脱,只怕是凶多吉少。

——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嘴上却只能往好里说,尽量宽慰苏大人,以免他担心难过。

苏晏其实也知那时情势十分不妙,不敢多想结果,怕想多了自己抑郁,只能祈祷吉人自有天相。

他拍了拍身边的岩石,低声说:“阿追,上来睡。”

荆红追因为早上醒时见到的一幕,引发了“冒犯苏大人”的惶惑与秘望,而后者更令他犹有余悸。闻言心脏狂跳,生硬地拒绝:“不必,属下就靠着石壁打坐。”

苏晏命令道:“上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荆红追只好挪过去,在石床边沿挨了半边身子。

“躺进来点,左侧或趴着睡,别压到伤口。”

苏晏见他半悬在边沿不动,身躯紧绷,以为他不惯和人同睡,便起身道:“伤员就老老实实躺在这里,我去火堆旁睡,烤烤火更暖和。”

夏夜需要烤什么火,且地面虫叮蚁咬,苏大人矜贵,哪里能睡得。荆红追忙拉住他衣袖,服软道:“这石床足够宽,大人睡吧,我也躺着就是。”

苏晏重又躺下。荆红追向左侧躺,视线避无可避地看到他,周身被昏黄火光笼罩,像玉雕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睡吧。”苏晏闭目说道,“养精蓄锐,明日出谷后,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再出声,过了两刻钟,呼吸逐渐平缓悠长,睡着了。

荆红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苏大人,胸口翻涌着的浓烈情绪,几乎要破腔而出。半晌后,他斗胆伸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苏晏的手背。

他原想用这点肌肤接触,平息心底不该有的妄念之火,却不想如同火上浇油,烧得更旺。

全身从内到外都陷入火海,被渴求的欲念煎熬,只想再多触碰一点,就一点点,他就满足了。

他粗糙长茧的指尖,在苏大人光滑温暖的手背上战栗,如临深渊,明知将会万劫不复,却无时无刻不催发着纵身一跃的冲动。

这股舍命的冲动与强烈的负罪感,如同两头尖牙利爪的猛兽,互相撕扯着他的灵与肉,他感到被活生生撕裂的痛楚。

然而比这痛楚更难忍受的,是恐慌——

荆红追,你究竟想对自己的恩人与效忠者做什么?不止是浅尝辄止的触碰,不止是得寸进尺的抚摸,甚至不止是肆意轻薄的亲吻。你想玷污大人的清白,让他零落尘泥,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呻吟承欢,就像你最不齿的那个狗千户沈柒的所作所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