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要留到最美的地方说(2)(第3/4页)

  “鄙姓凌,草名千帆,贝菲的男朋友。”

  他酝酿着如何开口,实际上一路上他设想过许多次,或许他该进门便给许明智一个下马威,或许他该委婉动人曲折入手……他还没想好究竟何种

  策略最为有效,许明智脸色煞白,瘫倒在木沙发上:“凌……你也是凌家的……”他畏缩着身子,颤抖地攥着茶几,求恳地望着凌千帆:“凌少爷,

  我已经死了老婆孩子,现在只求安安稳稳地活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一闭两腿一伸,这辈子也就过去了。求你们高抬贵手,别让我这个半截入土

  的老头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以前是我女儿不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图高攀凌家,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他伸手拉着凌千帆的袖子,老泪纵横,“图书馆的这份临时工

  也不容易,早上闹钟到五点我就醒,生怕迟到几分钟。晚上我走得最晚,有没有人去借书我都不敢打马虎眼,现在就靠这吃口饭……”

  浑身的血液都涌上来,无法遏制,他也不愿遏制——他不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好像旅途上濒临枯竭的路人,在黄沙大漠中终于发现一处绿

  洲,飞奔过去却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许明智还拉着他,涕泪横流,许隽曾给他看过父母的照片,依稀记得那是个尔雅温文的中年男人,意

  气风发;如今额上尽是沧桑刻下的纹路,十年铁窗生涯已磨掉他所有的骄傲。有那么一刹那他气得恨不得当胸口踹过去,却迈不开步子,千钧的重量

  都压在胸口,呼吸不得,喘息不能,只听到自己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

  橱架上搁着民国年间仿明宣德青花瓷瓶,那还是他从琉璃厂淘来的,他拎起瓶口朝窗棂上砸过去,噼噼啪啪地声音清亮悦耳,落下满地青白的碎

  瓷,溅到脚边数片,许明智像只惊弓之鸟,扒着沙发扶手,瑟缩不已。

  他在街上发疯般的奔跑,海风的咸腥味混杂在空气中侵入口鼻,浑然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他脱下鞋子,发狂地扔向远远的海面,海水在月下闪烁

  着妖蓝的颜色,细细的沙砾挤进脚趾缝,远处有灯塔海港、微涛拍岸,宁谧的夜里只余海水轻拍沙滩的声音。他一口气冲到海里,一个浪头过来,海

  水呛到口里,腥咸涩口的味道,让他剧烈咳嗽起来。他软倒在浅滩里,海水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身体,冰凉蚀骨,而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任海水冲刷他

  已麻木的身体,已麻木的心。

  他恍惚间明白,姑妈警告的对象不是贝菲,而是他自己——你纵然给贝菲金钟罩铁布衫,我一样能让她知难而退。

  回到酒店时浑身湿漉漉的,酒店经理差点没认出他来,进房时镜子映出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发丝乱糟糟地搭在额前,西服湿透,脸在灯光下显出

  几分青色,他自己看了都不免惊骇。拿起花洒任热水冲刷身上的盐渍,等他整个人清明过来,窗外已泛鱼白,他拉开被褥缩进去,迷迷糊糊中听到手

  机响,摸出来一看是贝菲的短信:天气预报说今天北京沙尘暴,自己小心。

  他未加反应便拨过去电话,贝菲的声音听不出冷热:“我在上班,有什么事?”

  “阿三,”喉咙痒痒的,他咳了咳,声音干涩喑哑,“你胳膊好了点没?”

  “昨天晚上去医院拆了石膏。”

  “阿三,我们去新藏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