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页)
他犹豫须臾,用力地阖了阖双目,紧接着,抬指揪住了丛霁的衣袂。
丛霁低下首去,见温祈满目哀求之色,示意侍卫稍待,而后疑惑地道:“你为何要替他们求情?”
温祈答道:他们罪不至死。
他们当然罪不至死,但死了又何妨?
假设如今的他不曾见识过人心之险恶,不曾身中剧毒,不曾九死一生,不曾沾染人血,他定不会起杀心,大抵会置之一笑。
然而,如今的他性情大变,嗜杀成瘾,处死小小的内侍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且本就是内侍自作聪明,揣摩上意,该当受罚。
丛霁薄唇含笑:“罪不至死便死不得么?”
温祈大着胆子道:罪不至死自然死不得。
“好罢。”丛霁端详着瑟瑟发抖的温祈,感到颇为有趣,遂大度地放过了两个内侍的性命,仅是命侍卫将他们拖出去,杖责二十。
温祈感知着丛霁的视线,头颅压得更低了些,但他不敢潜入水中,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
丛霁伸手揉了揉温祈的后脑勺,愠怒霎时烟消云散。
温祈所言不差,罪不至死自然死不得。
他的手指从温祈的后脑勺滑至后背,轻轻一拍,后又柔声道:“莫怕,朕不罚你。”
温祈怯生生地抬起首来:当真?
“当真。”丛霁收回手,进而直起了身体,欲要去练剑,却有一侍卫来报:“陛下,雁州有急报传来。”
雁州向来多雨,莫不是闹水灾了罢?
但眼下已入秋了,雨水理当较春、夏两季要少上许多。
春、夏两季安然无恙,入秋后又怎会闹水灾?
且自他继位以来,雁州不曾闹过水灾。
他收起思绪,命侍卫引信使进来。
信使满面风霜,行至他面前,跪下后,奉上了雁州知州的奏折。
他展开一阅,雁州竟真的闹水灾了。
他命信使退下,好生歇息,又着户部尚书前来觐见。
其后,他出了丹泉殿,前往思政殿。
——思政殿乃是他批阅奏折,召见大臣之所在。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户部尚书才匆忙赶至思政殿。
丛霁将雁州知州的奏折递予户部尚书,片刻后,发问道:“胡爱卿,你有何见解?”
户部尚书为难地道:“有水灾,必有灾民,有灾民必会使得周边不太平,若要周边太平,便须得安置灾民,安置灾民所需不菲……”
丛霁不耐烦地打断道:“你速去调集粮草,送往雁州。”
昨年各地大旱,要调集粮草并不容易。
户部尚书思及被丛霁下狱的中书令,不得不应下了。
丛霁清楚户部尚书的难处,但在其位谋其政,当这掌管钱粮的户部尚书,自然得想方设法填饱灾民的肚子。
他又书信于雁州知州,命其按令行事:其一,清点灾民人数,尤其是青壮年人数,青壮年中有参军意愿且身体强壮者可立刻发放军饷;其二,尽量安置灾民;其三,严防灾民抢掠,违者斩立决;其四,疏通河道,堵住缺口。
他命人将书信送出后,没了练剑的兴致。
雁州产稻米,现下正是晚稻收割的时节,雁州水灾,晚稻恐怕难以幸免。
他揉按着太阳穴,忖度着是否有法子使雁州再无水灾。
那厢,温祈见丛霁走得匆忙,料定那雁州急报并非喜报。
关于雁州,他一无所知。
他沉于池底,片晌后,突然记起来原身被迫产珠的集市便位于雁州,原身失散的妹妹或许仍在雁州。
他平白占用了原身的身体,心感愧疚,纵然目前生死未卜,或许熬不过除夕,他亦认为自己对原身的妹妹负有责任。
雁州倘使有难,不知会不会祸及原身的妹妹?
他必须知晓雁州的情况,而雁州的情况只能从丛霁口中得知。
他等待着丛霁,这日丛霁却再未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