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寻羊冒险记Ⅱ 8. 沙丁鱼的诞生(第2/3页)

“不坏。”她也赞成,“天造地设似的。”

“沙丁鱼在此!”我说。

“沙丁鱼,过来!”司机抱过猫。猫怯生生地咬司机手指,继而放了个屁。

司机开车把我们送去机场。猫在助手席上老老实实地蹲着,不时放屁,这从司机不时开一下窗户即可知道。路上我提醒他如何关照猫——掏耳方法、出售粪便除臭剂的商店、投食量等等。

“请您放心,”司机说,“注意爱护就是,毕竟是我给它命名的嘛。”

路面空得很,车如产卵期溯流而上的大马哈鱼一般向机场一路疾驰。

“为什么船有名,而飞机没名呢?”我问司机,“为什么只叫九七一航班或三二六航班,而不分别命名为‘铃兰号’或‘雏菊号’什么的呢?”

“肯定是与船相比数量太多的缘故,大批量生产的玩意儿。”

“是吗?船也算大批量生产的么,数量比飞机还多。”

“不过,”司机停顿数秒,“作为现实问题,东京城里的公共汽车也是不可能一一命名的。”

“公共汽车要是一一命名该多有意思!”女友插进来。

“但那样一来,乘客岂不是要挑肥拣瘦?比如从新宿去千駄谷,要乘‘羚羊号’而不坐‘骡子号’。”司机说。

“你说怎么样?”我问女友。

“的确,是没人坐‘骡子号’。”女友回答。

“那一来‘骡子号’司机就可怜了。”司机作司机式发言,“而‘骡子号’司机是没有罪过的。”

“是的是的。”我说。

“是啊,”女友说,“但我还是坐‘羚羊号’。”

“喏,”司机说,“问题就在这里。船所以有名字,是大批量生产之前约定俗成沿袭下来的,原理上同给马取名是一回事。所以,被当作马来使用的飞机就是自有其名号的。例如‘圣路易之魂’和‘快乐的爱诺拉’等等,显然有意识交流在里边。”

“就是说是因为根本上是属于有生命的喽?”

“正是。”

“那么,目的性这东西对于名字是次要因素?”

“是的。仅有目的性,用番号就可以了,就像犹太人在奥斯维辛被干掉那样。”

“果然。”我说,“那是就名字的根本在于生命的意识交流作业这一前提而言。为什么车站和棒球场有名字呢?尽管不是生命体?”

“车站没有名字不好办的嘛!”

“所以希望你不是从目的而是从原理上加以说明。”

司机认真沉思起来,以致没注意信号变绿,后面紧跟的露营车改装的“王牌”按响模仿《荒野七人》序曲的喇叭。

“大概没有互换性的缘故吧。比方新宿站只有一个,不能同涩谷站相替换——无互换性和非大批量生产。归结为这两点如何?”司机说。

“要是新宿站在江古田多好玩!”女友道。

“新宿站在江古田,就是江古田站。”司机反驳。

“可要是小田急线也一起带去呢?”

“话说回来吧,”我说,“假如车站具有互换性会怎么样呢?假如——我是说假如——国营电气列车站统统是大批量生产的折叠式,新宿站同东京站可以整个替换的话呢?”

“简单:在新宿就是新宿站,在东京就是东京站。”

“既然如此,名字就不是附属于物体,而是附属于作用的。这不还是目的性吗?”

司机沉默下来。但这次沉默没那么长。

“我忽然心想,”司机道,“我们是否应该对这些东西多少投以温和的目光呢?”

“你意思是?”

“就是说,城镇啦公园啦道路啦车站啦棒球场啦电影院啦全都有名字——作为它们固定于地面的代价而被赋予名字。”

新见解。

“那么,”我说,“假定我完全放弃意识而牢牢固定化于某处,我怕也会得到像模像样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