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信中遗言(第2/3页)

李玄都环顾四周,说道:“地师曾经在笔记中点评天下各路高人,如此评价早年时的师父:‘每事过慎,条理众务,增修纲纪,中外迁除,皆有恒度。’不得不说,地师看人还是准的。”

秦素仰头望向头顶,竟是一片人工造就的三十六天罡星图,刚好对应下方阴阳双鱼的两个点上,构思巧妙。

李玄都上前几步,发现在法座上有一封未曾拆开的信。

毫无疑问,这是李道虚亲笔所书并留给李玄都的一封信。

李玄都拿起信封,却没有急着拆信,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秦素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用目光扫过精舍内的种种。她已经见识了地师的藏书楼,现在又见识了李道虚的真境精舍,还去过大真人府的味腴书屋,至于秦清的书房,早已改成了她的闺楼,这份殊荣,可谓是天下少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玄都才动作缓慢的拆开信封,从中取出信笺,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的姓名。一笔好工整的楷书,可见李道虚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心境十分平静,没有半点涟漪,给人的感觉就像刀笔小吏记载判决文书,又似史官铁笔著史,不存善,不存恶,没有切切推心,没有慷慨激昂,没有感怀春秋,只有好似苍天在上的无情。

李玄都不由想起师父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李玄都的脸色略显凝重,默默看去,第一个名字便醒目地写着李太一,第二个名字是司徒玄略,接着底下还有许多名字。

这时候,李玄都生出几分恍惚,好像师父那不露声色的身影从信笺上浮现出来,接着那个影子开口说话了,熟悉的声音又在李玄都的耳边响了起来:“清微宗风气不正,我这个宗主难辞其咎。韩公在祭文中有云:‘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我已是杖朝之年矣,虽已经证得长生,气血旺盛,身体康健,有上天入地之能,有摧山拔岳之势,不似韩公当年之齿落毛衰,但厌世之心一日重似一日,志气日益微,常常神游天外十数日,沉溺其中,却不耐理会宗内俗事半分,以至于宗内上下,乱象迭出,渐有由盛而衰之势。谁之过也?我之过也。诸弟子有罪,罪在李元婴、李道师,还有一些贪婪无度、卑鄙无耻之人,有些人自作自受,当论罪惩处,有些人却是无可奈何,只能随波逐流,还望紫府能够酌情处置。”

“李太一,天赋极佳,若是紫府能收服此人,当悉心培养,使其日后成为我清微宗的一把神剑,无论对内对外,都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善用之,慎用之。”

“若紫府不能收服此人,则应当尽早毁去,以免酿成大患,遗祸无穷。”

李玄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拿着信笺的双手却是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显示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李玄都接着往下看去,眼前又是恍惚,似乎看到师父李道虚的身影渐渐飘离了信笺,就像平常那样,坐在面前的法座之上,又或是在精舍之中来回踱步,那声音也就随着身影在精舍四处响着:“法莫如显,术不欲见。我执掌清微宗几十年,用人也不全在明面之上,还有一些人,为我效力做事,却在暗中,外人不得而知。此一干人等,有清微宗之人,有朝廷之人,有李家之人,也有江湖散人。有身在显位之人,有默默无闻之人,有声名显赫之人,也有声名狼藉之人,亦有其他门户之弟子,如社稷学宫、东华宗、妙真宗、正一宗、慈航宗、补天宗、神霄宗等等。”

“此一干人等如清微宗之利剑。剑有双刃,伤人伤己,身怀利器,则杀心自起,故而唯有德者方可执之。我身德薄,紫府你比为师仁厚,留给你,将来对付儒门之人,或要整合道门,求天下之太平,可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