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5页)

尽管今天换成了大家伙,尤瑟夫依然打算采取相同的策略。把枪从架子上卸下,每一架由两个人抬上崖边陡峭的台阶。从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村庄。架子和弹药随后运到。

埃利斯在下面看着他们组装枪支。悬崖顶部有一段宽10~15英尺的基岩,再往上坡度变缓。队员们将枪架在岩层之上,施以伪装,相互间隔十码。直升机驾驶员会很快发现枪支位置所在,但以他们的位置,却很难将其摧毁。

准备妥当,埃利斯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的思绪一次次地回到60年代。60年代初,他还是个学生;到了60年代末,他却当了兵。1967年,他去了伯克利。当时的他满怀信心,以为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未来,他想成为一个电视纪录片制作人。他头脑聪明,又富有创造力。在加利福尼亚这个地方,只要辛勤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实现梦想,而他,埃利斯,更应如此。之后,受到和平抗议、“权力归花儿”运动、反战游行和嬉皮集会的影响,他为“门户乐团”所倾倒,迷上了灯笼牛仔裤和迷幻剂。他再次以为自己明确了人生的目标:改变世界。这个梦想同样没有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军队的愚蠢罪行和越战所造成的恐慌。每次回忆自己的过去,他都发现:每当他对人生充满了信心,以为前程已定时,命运总会以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他个措手不及。

中午已过,大家没有吃午餐,游击队已经没了口粮。没有食物,就没得午饭吃。这道理很简单,但埃利斯却发现很难适应。可能这就是为何多数游击队员都是老烟枪:烟草能控制食欲。

即使是坐在阴凉地里,依然是酷热难当。埃利斯坐在小屋门口,想吹吹小风。那里可以看到田地、河流和石沙混铸的拱桥、村庄、清真寺以及凌驾其上的悬崖。多数游击队员已经就位,既有荫蔽又有掩护。多数人都埋伏在靠近悬崖的房舍内,直升机的炮火很难击中;但有些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埋伏在靠近河道较为危险的位置。清真寺正面由糙石砌成,墙上开出三道拱门,每道门下面都盘腿坐着一个游击队员。这让埃利斯联想起站岗的哨兵。三个守门的他都认识:最远处的一道由穆罕默德把守;中间是他的兄弟卡米尔;最近的一道则交给阿里·加尼姆,一个脊背扭曲、生养了十四个子女的难看家伙。之前他曾和埃利斯一起负伤。这三个人每人膝头都横着一支步枪,嘴里叼着烟。真不知哪个能活到明天。

读大学时,埃利斯写的第一篇文章是关于莎士比亚对于临战等待场景的处理手法。他对比了两篇战前演讲:一篇是《亨利五世》里国王的振臂高呼:“再一次向海滩发起冲击,冲啊,我的朋友们;要么便以英格兰的血肉死躯筑起防御的高墙。”另一篇则是《亨利四世》第一部中法斯塔夫关于荣誉的愤世独白:“荣誉能把断了的腿接回来吗?不能。胳膊呢?也不能……荣誉医不了伤病咯?没错……谁享有荣誉?星期三没了命的家伙。”19岁的埃利斯写的这篇文章没拿到高分,那是他第一篇,也是最后一篇习作。在那之后,他转而认为莎士比亚乃至整门英文课程都“无关紧要”。

一连串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对方所用的达里语词汇他没有听懂,不过也没必要懂:从急促的口吻中他已经明白,周围山坡上的哨兵已经发现了远处来的直升机,并给悬崖顶的尤瑟夫发出了信号。消息就是尤瑟夫发出的。太阳炙烤的村子里顿时一片紧张,游击队员们各就各位,隐蔽妥当,检查武器,抽烟提神。三个镇守清真寺大门的队员藏在门内的阴影之中。从空中看去,整个村子荒凉无人,仿佛大家都在休息,跟平日天热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埃利斯仔细聆听,直升机螺旋桨颤动的声音步步逼近。他的肠子发软:看来是太紧张了。他想:以前越南佬藏在湿乎乎的雨林,听着我的直升机逼近时,一定也是这种感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