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第2/9页)

哑巴住在一座外面贴满柏油纸的小房子里,在河边,离镇上有五六英里。离房子有半英里的草地那头,有个很大的砾石坑,是州里几年前挖的,当时他们在那一带铺公路,结果挖出三个很大的坑,几年下来,里面积满了水。到最后,三个坑连成一个很大的池塘,一边有个高高的石堆,另外一边的两堆小一点。水深,看上去颜色深绿,靠近水面的水很清,但是再往下就变得浑浊。

哑巴娶了个比他小十五到二十岁的女人,人们说她跟墨西哥人鬼混。后来我父亲说是锯木场那些爱多管闲事的人跟哑巴说他老婆的事,才让他最后那么冲动。她长得矮墩墩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怀疑的眼神。我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我父亲和我去钓鱼到了哑巴家时那次,她在窗前;另外一次是我和皮特·詹森骑自行车时去那里想要杯水喝。

问题倒不是她让我们在前廊上炎热的太阳下等,根本没让我们进去,那让她显得冷漠而不友好。而部分原因在于她说话的口吻,她打开门,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说:“你们想干吗?”还有部分原因在于她皱着眉头的样子、还有部分原因是那座房子,我想。从开着的门口飘出来的干腐气味,让我想到我的玛丽姨妈的地窖。

她跟我所见过的其他女人很不一样。我愣了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

“我是戴尔·弗雷泽的儿子。他跟,跟您丈夫是同事。我们在骑自行车,想着可以过来喝点水……”

“等一下,”她说,“在这儿等。”

我和皮特互相看了一眼。

她一只手端着一个小小的锡制杯子又来到门前。我一口气喝完我那杯,舌头在凉凉的杯边舔了一圈。她没有让我们再喝一点。

我说“谢谢”,一边把杯子递给她,还咂了下嘴唇。

“非常感谢!”皮特说。

她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们。后来,我们正要骑上自行车时,她走到前廊边上。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现在要是有辆小汽车,我也许会搭车跟你们去镇上。”她咧嘴笑了笑。从我站立的地方看去,她的牙齿白得发亮,对她那张嘴来说显得太大了。那比看到她皱眉还让人感觉不舒服。我把自行车把手转来转去,不自在地盯着她看。

“我们走吧。”皮特跟我说,“要是杰瑞的老爸不在家,也许他能给我们一瓶汽水。”

他骑上自行车走了,几秒钟后,又扭头看了看站在前廊上的那个女人,她还在因为自己说的俏皮话而咧着嘴笑。

“我有车也不会带你去镇上!”他大声说。

我紧蹬慢蹬,跟着他沿那条路走了,也没有回头看。

在华盛顿州我们所住的那一带,没多少地方可以钓鲈鱼,多数都是钓彩虹鳟,有些高山溪流中,有少量溪红点鲑和玛红点鲑,蓝湖和利姆罗克湖那里有银鱼;主要就是这些了,除了深秋时几条淡水河里有季节性洄游的硬头鳟和鲑鱼。但就算你是一位钓客,这也够你忙活了。我不知道有谁钓鲈鱼,我认识的很多人从未见过一条真正的鲈鱼,只是时不时在哪份户外杂志上看到过照片。但是我父亲在阿肯色州和乔治亚州(在老家时,他经常这样说南方)长大时,见过很多鲈鱼。不过这时他只是喜欢钓鱼,钓到什么都无所谓。我觉得他对钓没钓到也不介意,我想他只是喜欢这个主意,即和朋友们坐在一条小船上在外面待一整天、吃三明治、喝啤酒,要么独自沿着河岸走来走去,有时间想事情,如果哪天他想那样做的话。

哥伦比亚河秋天有鳟鱼——各种鳟鱼——鲑鱼和硬头鳟,冬天有白鱼。我父亲会什么都钓,在一年中的任何时候,也钓得开心,但是我觉得他对哑巴将在那个池塘里养鲈鱼感到特别开心,因为不管怎样,我父亲想当然以为当鲈鱼长得够大时,既然哑巴跟他是朋友,他想去钓多少次都行。有天晚上他告诉我哑巴已经写信订购黑鲈鱼苗时,他两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