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洛郡荻花(第3/4页)

“姑娘有礼。”驾车的带刀汉子遥遥行礼道,“敢问这条街尾,可是平安里秦府?”

姑娘们嬉笑着点头回应。

那带刀汉子谢过之后,便翻身下了马车,道:“主公,没找错,就是此地。早前派人收拾过,应不至于荒废。”

谈笑的姑娘们好奇地望去那“主公”,只见车上下来的不是什么大腹便便的猎奇富豪,而是一位年轻公子……说是公子,却丝毫没有文弱气,端的是英姿俊朗,叫她们眼前一亮。

“年纪轻轻的,就被叫‘主公’了,莫不是什么王孙公子不成?”

“倒也不像那么娇气之辈……姐妹们,这公子没佩香囊呐。”

“外地人,怕不是没有我们这儿的习惯。”

“管他呢,问一问又不会掉块肉。”

洛郡的美人,谈笑间自有一股风情,便笑道:“那边的郎君,喜欢什么样的胭脂?看上了,这里随便哪个姐妹,都愿意为郎君试得。”

“……”

封琰扭过头,见几个年轻姑娘站在胭脂铺前,心想洛郡百姓生活不易,为了卖货连男人都不放过,本着一腔爱民如子的善良,道:

“我不买胭脂,等贵店开不下去,改开武器铺了我再来。”

“……”

枝头上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姑娘们一阵无语,直到看见马车里有个女人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然后扯了扯那“主公”的衣袖,似是教训了几句,那主公便听服地跟她回了车上。

虽只是半个侧影,却足以让洛郡当地的姑娘们看呆了去。

看着那马车驶入秦府的巷子里,姑娘们才缩回发僵硬的脖颈。

“哪路的神仙,这般贵气……”

车程不远,很快便停在了秦家的府宅之前。

官封才被撕下不久,开了红漆大门后,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荒草蔓生,干干净净的石砖镶嵌着一框框雪花,安静地躺在府院里。

“什么时候开始收拾的?”

“两个月前。”

喔,原来那时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就不会专门派人来清扫这里。

夏洛荻抱着那一束宛如飞鸟腹羽的荻花穿过堂屋,回到她的绣闺。

“我们原来是住一起的,不语大一些了就闹着要自己睡,家里人就又在对面专门盖了个绣闺……”

不像现如今,不语一个人睡的时候,晚上总会被噩梦惊醒。

她也一样。

怕天一黑,闭眼就是地狱。

封琰没有打扰她,安静地听她一边絮絮说着旧事,一边从柜子里取出针线,裁了布料开始缝制香囊。

“你的名姓……”

“我随母姓,时人好春兰秋菊,她好洛上荻花,也是因此嫁来了秦家。”

“她是灭族时走的吗?”

“不是,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我爹去前线追击朱明,她也跟去了,不久,驻防的城池闹了时疫……不语的爹娘也是这样没的。”

又是封氏的债。

说到底,他们两个的姓氏是有仇的,走到一起只能说是天意。

夏洛荻像是晓得他想说什么,笑了笑,用银剪剪下一缕刚才拿到的荻花絮,又咬着一根红线将之扎成拇指大的一束,放进了刚刚缝好的香囊里。

“人不能选择出身,但可以选择如何做人。乱世里当个好人,太难了,我都以为是话本里才会有的事,却叫我遇见了。”

简单的卷草香囊,做工早已生疏了,绣面略有抽丝,连现调的香丸,都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见什么花、什么草,就顺手摘一点糅合成的。

“针线生疏了,勉强戴一戴,洛郡没有不带香的人。”

她走到他面前,垂首一点点拆开他要腰上的兵符络子,系上自己的香囊。

她半裹着雪色的狐裘,从封琰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她低头为他系香囊时,自然垂落的乌发下露出的苍白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