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窗外一则故事(第3/11页)

“不。”

“可是现在你有两张葛丽泰·嘉宝的啦。”

我没吱声。

“明天学校会给你打预防针哦,可疼啦,”他说,“别指望我会照应你,知道吗?”

“我才不要你照应我呢。”

我们一声不吭,吃罢晚饭。收音机传来《体育世界》的声音,我们知道白天那场球赛的结果是2比2平。随后母亲走进我们的房间,敦促我们上床睡觉。哥哥开始收拾书包,我跑进起居室。父亲坐在窗户旁,凝视着外面的街道。

“爸爸,我明天不想上学了。”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明天他们要给我打预防针,我很害怕,怕得喘不上气来。你问妈妈。”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跑到抽屉前,取出了纸笔。

“你妈妈知道吗?”他问道,并把纸笔放到克尔凯郭尔的书上。这书他一直在看,却从没打算把它看完。“你要去学校,但不用打预防针。”他说,“我打算这么写。”

写完后,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把墨迹吹干,折好字条装在口袋里,跑回卧室,把它塞进书包。我爬到自己的床上,高兴得蹦个没完。

“安静点,”母亲说,“该睡觉了。”

2

我已经在学校了。刚吃完午饭,整个班级都两个两个的排成队,我们又要回到那间讨厌的餐厅去打预防针了。有的孩子已经哭开了,有的则紧张地等待着。一阵碘酒的味道飘进了楼梯,我的心狂跳了起来。我走出队列,来到站在楼梯顶层的老师那里,整个班正乱哄哄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怎么啦?”老师问,“这是什么?”

我举起父亲签字画押的那张字条,交给老师。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要知道,你爸爸不是医生,”她说,然后又想了想。“上楼去吧,在2-A教室等着。”

2-A教室里有六七个和我一样被赦免的孩子,其中一个仍恐惧地看着窗外。惊恐的哭声传到楼下的走廊,一个戴眼镜的胖男孩正在大声磕着南瓜籽,看着奇诺瓦的幽默书。教室门打开了,消瘦憔悴的代理校长赛菲先生走了进来。

“也许你们当中真的有人病了。若果真如此,我们是不会让你们下楼去的。”他说,“但是我要对那些不想打针而撒谎的孩子说,你们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会服务于国家,甚至为她而死。今天你们逃避的仅仅是一针疫苗——但长大以后,如果你们只因为害怕而做了逃兵,便将是背叛国家的罪人。那就太可耻了!”

教室里陷入一片长时间的沉寂。我看着阿塔图尔克的照片,留下了眼泪。

后来,我们偷偷溜回自己的教室。打完预防针的孩子陆陆续续回来了:有些袖子还没来得及放下来,有些两眼衔着泪水,有些脸拉得老长地蹭了进来。

“住得近的孩子可以回去了,”老师说,“那些没人来接的必须等到最后一遍铃响。别按别人的胳膊!明天放假。”

每个人都高兴地叫喊了起来。有些同学离开教学楼时还举着胳膊,有些停下来让看门人希勒米看他们胳膊上擦过的碘酒痕迹。

我走到街上,把书包背在肩上快跑起来。一辆马车在卡拉贝特肉铺门口堵住了我的去路。我不得不在车流中穿行。我家住在马路对面。我跑过海里纺织品商店和萨利赫花店,看门人哈兹姆为我打开了大门。

“你怎么一个人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呢?”他问。

“今天他们给我们打预防针了,所以放学比较早。”

“你哥哥呢?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我一个人回来的,街上汽车真多。明天我们放假。”

“你妈妈出去了,”他说,“去楼上你祖母那里吧。”

“我生病了,”我说,“我想回自己的房间,你给我开门吧。”

他从墙上摘下钥匙,我们走进电梯。不一会儿,满电梯都是他的烟味儿,还熏到了我的眼睛。“别碰电插座。”开门后,他嘱咐说,随即又把门给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