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世界之都观光记(第3/10页)

我们坐电梯下去,法庭就在街对面的摩天大楼里。公诉人把文件抱在胸前,像个大学生。经过其他公诉人时,她向他们打招呼问好,还很友善地跟我说她自己的事情:她是内华达人,在阿肯色州学海洋生物学,只是后来她才找到注定属于自己的职业。

“什么职业?”我问。

“法律。”她说。说这个单词时,她的嘴唇团成圆形。

我们上了另外一辆电梯,又坐了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门上方接连闪过的数字。走出电梯时,公诉人在走廊里一条长椅边停了下来。

“在这儿等着。法官叫你的时候,你就把最后一次和我见面时说的话原样叙述一遍。”她说。

“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到这来。”我说。

她走了。我没得到允许进法庭,只好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过了一会,开车送我来的那两位警察也到了,也坐在长椅上。但不久,他们又站了起来。我觉得好奇,就走过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嫌疑犯到了,但电梯坏了。”一个警察告诉我。

“我很奇怪,他们干吗把什么都招了。”我说。

“因为我们对他们很好,这就是原因。”那个留着浅胡子的警察回答道。

“但这并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把其他的罪行也招供了,”我说,“难道这不会加重对他们的量刑吗?他们会判多少年?”

“每抢劫一次四年,总共二十八年。”

“难道他们不能为自己辩护吗?”

“先生,你看,”那个戴手表的警察开始生气了,“我们没动他们一根头发。犯案的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吃,但他们吃了。你懂了吗?”

“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交代所有罪行,”另一个警察解释说,“我会告诉法官他们不是坏蛋,法官会给他们减轻刑罚。他们还以为我上中学就认识法官呢。”

他们俩都笑了。

戴新手表的警察指着走廊那头。“那个家伙也要来作证。他知道怎么给人留个好印象。”

“我是他们的朋友。”留胡子的警察说。

他们又笑了。我回到长椅上。那两个警察被叫进法庭。又是漫长的等待。阳光直射着长椅这边,我开始出汗了。于是,我站了起来,开始在长长的、空荡荡的走廊里来回走动。我不再想看纽约建筑物的空中轮廓线了。仿佛一切——那一幢幢摩天大楼、一个个广告牌都将在我眼前崩塌。又过了一段时间。最后,公诉人终于来了。

“你还在这。电梯坏了,嫌疑犯从楼梯走上来了。我们还得等他们。”

过了一会,那两个警察回来了。他们俩在谈话。我忍不住想听他们都说了什么。他们提到一个朋友休班时在自家门前目击了一桩案件发生的过程,嫌疑犯在逃跑时开枪打伤了他。因为在逃的嫌疑犯知道休班警察的地址,那警察开始接到一连串威胁电话。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搬到了另一个街区。那两个警察从我身边经过走进法庭时,一边笑着,一边谈论着其他琐事。过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人出来。我坐在静悄悄的走廊里,以为他们已经把我忘记了。大理石地板擦得干干净净,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映照着走廊上空空的椅子和长凳。我出的汗更多了。又过了一会儿,公诉人再次出来了。

“他们已经到了法院,但现在我们找不着他们。”她说。

“他们不是从楼梯上来了吗?”

“我们还得等。”

她走了。我看着她穿着高跟鞋走过大理石地板。看着她走路的姿势,我忽然想起一个人用手指比划着别人走路的样子。她进了法庭的门,不见了。到现在,我已经没心思看表了,也不知道我已在那儿待了多久。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长椅上出汗。我不知道那个警察的新手表是不是坏了。我站起来,又看了一眼曼哈顿耸入天际的轮廓线,那里好像汽雾升腾。我凝视着天上的云,想从它们那里读出什么含义。过了很久很久,公诉人又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