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门子送完了冰盆又回了寺庙门口,和他一道的另一个门子正坐在门房里头喝茶,见他回来讥笑道:“石济,那林县令可曾给你个什么官当当?”

石济冷冷瞥他一眼:“人家林县令是哪个牌面的人,能为了我这样的升斗小民破例?”

前段时间就有这样的旧例。

林县令的一个远房亲戚想要进县衙当个书吏,那亲戚也是考了科举的,秀才出身,当个抄录文书的小吏也是够的,可林县令愣是不同意,为着这事儿,那家亲戚的当家太太还闹了一场,结果林县令就是不同意,叫人灰溜溜地家去了。

门子哽住,半晌又问:“那你贴着人家奉承做什么,白费力气!”

石济说:“你懂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姑苏城里,那位就是天王老爷,先留个好印象,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好去求求情呢。”

他有些话没说,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如今这林县令能把持自己,过几年在官场这油锅里滚一滚——谁还能不动心呢?

正聊着呢,外头走进来个书生打扮的人,蓄着八字胡,头戴方巾,身上的衣衫半新不旧,身后背着一个破旧的书箱。

同伴朝石济挤挤眼:“喏,未来的进士贾老爷来了,你不去奉承一二?”

石济往座椅上一靠:“那也是未来的老爷,大热的天气不值当,更何况你瞧他那身打扮,只怕连去进京赶考的银钱都凑不齐整,只看有哪个好心人帮衬他一二罢了,在他身上废十分功夫也不如用在林县令身上半分来得有用。”

同伴笑骂:“你倒长了好一双势利眼!”

被他念叨的林县令正跟自己夫人商量着:“咱家认字的丫鬟小厮不多,就算认识字的多半也认不了几个字,不若还是请个先生给欢宝开蒙。”

秦婉想了想觉得有理:“老爷心里可有人选?”

林风起迟疑:“县学里倒是有几个学子……”

秦婉摇头:“不可,那些学生都是要科举读书的,必不可能有心力全心全意教咱们欢宝,更何况,若是当了咱们欢宝的师父,往后他乡试考得再好,人家也会觉得是因为咱们格外开恩的缘故,没得带坏人家的名声。”

林风起细想之下觉得有点道理,却又有些想法:“若是要寻县学之外的,只怕要往州府去找,最好还要寻些不是学子身份的隐士之流,有些难了。”

秦婉不大在意:“虽难些,总也有这样的人,你托你那些同窗好友多寻摸寻摸就是了,左右咱们欢宝还小呢,二三年间能得就不错了。”

林风起便点头:“姑苏也有些乡绅之流,到时我问一问就是了,只可惜咱们没有家学族学,否则送欢宝去家学先开蒙也尽够了的。”

秦婉说:“林家嫡支都是五代单传的,家里子弟少,多数都是请人到家里读书教养的,肯定想不到要办家学。”

林风起生出了个想法:“不若咱们和族长商量一下,索性办个家学吧。”

“如今咱们膝下只有欢宝一个,可以后难免再有子嗣,更何况皇帝家还有几个穷亲戚呢,咱们林家旁支算起来也有上百人,不是个个都请得起先生的,索性办个家学供他们读书,往后咱们家欢宝也有几个朋友相处,林家也能更加昌盛些。”

秦婉听他提起往后子嗣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红了脸,往后越听倒是觉得他说得有理:“回头与族长商量好了,你叫管家到我那支银子就行。”

她又问:“欢宝昨儿说要吃万福斋的点心,你可备好了?别叫他小人家家的觉得你失了信。”

林风起颔首:“你放心,那臭小子醒来就要点心的,我必不可能忘了。”

正说着呢,林涣睡醒了,短手短脚地往客房里钻,还不叫奶妈子扶,涨红着脸提着小短腿跨过门槛往房间里挤:“娘!”

林风起故意沉下脸:“怎么,眼里只有娘没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