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白梅(第4/5页)

但晋珐再也没有机会去向云屏求证,她是否是也做了这同一个梦,所以才会离开他。

他自己害怕了。

这个梦有种荒谬的真实感,让晋珐每每想起,都恨不得把梦中的那个自己给一把掐死。

那梦里的事真的完全不可能发生么。

他真的好好儿地保护过云屏,保护过楼家吗?

那些闲言碎语,究竟是在婚仪上有人故意碎嘴的,还是寻常生活中,早已有人传到了楼家,传到了云屏耳朵里的?

他从前与云屏来往的时候,周围总有打量的视线,那些视线,总是聚焦在云屏身上,好似在赤裸裸地说,楼家的这个姑娘,这是用那副好相貌,攀上了哪家的权贵。

他挡得住那些视线吗?他拦得住那些流言蜚语吗?

隐瞒着云屏,闹出所谓通房丑闻的,不是他吗?

在大婚前夕,忽然推迟婚期,去小镇接玉瓶的,不是他吗?

这一桩桩的事,都是他自己做下的,凭什么他不考虑后果?

晋珐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过自己。

他甚至在想,若是他身体中有两个自己,那梦里的晋珐是其中一个的话,他定会拿刀将自己剖开,撕出那混账肮脏的一个,狠狠剁碎,留下完美干净的一个,才能去见云屏,才能去向她有底气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可是没有。

云屏可以与他割席,他却根本没有办法与那个曾经伤害过云屏的自己割席。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可最痛苦的不是云屏不愿意给他机会更改,而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有那个更正的能力。

他就是生于泥潭,仰望月亮,月亮曾经宽恕他,曾经疼爱地照耀他,可终究照见了他的污秽,月光当然厌恶,要寻云层来遮蔽,不愿再分予他一毫一分。

他就是不配。

晋珐再也不敢去找楼云屏。

他曾经最怕云屏不理他,最怕云屏投入他人的怀抱,将他驱逐出世界边界。

可现在,晋珐最怕看到梦中云屏撞在廊柱上,一动不动的景象。

那大约的确是个预知梦。

晋珐曾经从晋府的下人口中,以及晋夫人口中,逼问出了大婚前夕,永昌伯夫妇前往楼家谈和的细节。

自然,他也听到了楼云屏的那句话。

“本性如此,不如就此斩断。”

云屏说的是对的。

他是灾厄,他是不祥,他是会给云屏带来痛苦的根源。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被抱错,没有和樊肆互换身份,他便会在晋府长大,或许再也没有认识云屏的契机。

与云屏相识的,同云屏一起摸鱼,捉蝉,丢沙包的,会是樊肆。

和她相依相守,定下婚盟妻约的,也会是樊肆。

他根本就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如今只不过是一切回到了正轨,云屏选择了她本应该获得的平安喜乐,而那平安喜乐里,不应该有他。

晋珐不允许自己再靠近云屏。

他试着开始接受没有云屏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他刚到京城,刚与云屏失散的日子,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回,他不再谨小慎微,不再战战兢兢,不再一切都听从晋府的号令。

他发现违抗让自己变得强大,于是晋珐再也没有听过晋夫人或者永昌伯的任何一句话。

晋珐的确很聪明,很优秀,当初他可以用三个月将自己变得与京城的贵公子无异,如今他也可以用短短的几年升迁,晋封,永昌伯在京中早已没有实职,更无实权,隐隐地,永昌伯在府中的地位,很快就要被晋珐取代。

那个冬天晋珐特别特别想楼云屏。

他没忍住,还是去了那个与小水乡很像的地方。

他找到楼云屏的住处,如同在梦中走过无数遍那样熟稔。

曾经十几岁时,他不知从哪里摸来的一本小书,上面的纸片破破碎碎,只辨得出依稀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