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十九)死当从此别(第2/3页)

一串敞车停在了锦江边,作马夫打扮的土部刺客正手忙脚乱地向下卸黑火末包。王太望着鲜红的天角,眉间拧成了结。

“黑火末还有多少?”他拧头问土部刺客道。

“很多,一时半会儿卸不下来……”

王太往江边努了努嘴,“将车整个儿推下去。”土部刺客有些犹豫,“可是,这兴许会打草惊蛇…”王太骂道:“打草个屁啊,咱们现在是直接把地犁了一遍嘞,那群痨鬼迟早都会摸上门来!”

正说话间,空里忽地飞来一支火箭,直扎到麻包上。王太双目一凛,猛地伸手一把抓住燃烧的尾羽,顿时烫得龇牙咧嘴,掌心里冒出一股焦气。可还没等他松口气,便有燃着烈焰的飞刀箭接二连三地直射而来。

“有敌袭——”

王太才扯开嗓子嚷了一声,便忽觉身边热浪翻滚,耳边雷声大作,似有一只手把他死死捏住,按进油锅里。

在震天轰鸣声过后,他带着一身焦灼坠入了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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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浓郁如墨的黑暗。

金乌感到自己似散了架,骨头一片片地散在地上,手脚发疼,却难以动弹。他想眨眼,却觉有一边钻心地痛。

他缓慢地弯起身子,爬了起来,却狠狠地磕到了额头。他才想起自己方才似是昏厥了过去,左不正命候天楼刺客引燃了各处的黑火末,宝殿中燃起无边火海,而他在提刀向夜叉杀去之时被坠下的梁木砸失了神志。

罗刹摸了摸四周,察觉他被困在滚烫的焦木间。火不知烧了多久,他身上也挨了几片烫伤。四面一片漆黑,只听得远方传来喧杂哭喊声,似是从街上飘来的。那是女人护着小孩儿的悲泣声,抽抽噎噎,极为凄惨。兴许那是一对满心好奇、想来武盟大会一睹群雄风采的母子,如今却平白被困在火浪里,在此受着生死之罪。

金乌缓慢地挪着灌了铅似的身躯,他昏了太久,血苦实快失效了,疼痛在一点点回到身体中。他的手里依然紧攥着天雨铁刀,此时他用刀柄支开焦木,挣扎着从倒坍的梁柱下爬出。

也不知爬了多久,阻在前路的焦木稀落起来。火势小了许多,似乎是火兵丁赶来了,且街上有一伙人自告奋勇地扛着水缸,冲来给武场灭火,可宝殿边依然烈焰燎燎,将一众武盟中人困在其中。

眼前微亮了些。在蔽日浓烟里,金乌总算瞧清了如今自己所在之处。他脚下是灼得漆黑的废墟,宝殿似已坍塌,他不知何时已爬到了殿外,被烤得浑身滚烫。

有个浑身烟灰的小孩儿在不远处大声啼哭,像是和自家娘亲走失了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和方才啜泣的人是同一位。

金乌用刀支起身子,踉跄着走过去,那哭声吵得他心乱,两耳连着心头怦怦鼓动发疼。他环顾四周,却不见左不正的身影。可火海的另一端却传来暴风骤雨似的短兵相接声,似乎有人在那儿动起了手,打得正酣。也许武无功正在火海那头。

小孩儿依然放声啼哭,发黑的脸蛋上印着两道雪白泪痕。金乌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后,开口道:

“喂。”

那小孩儿停了哭声,转头怔怔地望向他,又似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弹了起来。

金乌问:“你见过一个黑衣……不,浑身穿得雪白的女人么?她在哪里?”

小孩儿摇头。但他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金乌,似是极为惊惶。

也许是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着了小孩儿,金乌想。他看了看自己,浑身衣衫破烂,都是被刀剑划出来的裂口。再加上他一边眼被夜叉伤着了,脸上血糊糊的一片,愈发可怖吓人。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伙同我一样穿得黑不溜秋的人?”金乌又问。

“见,见过…”小孩儿哆嗦着答,“他们像鬼一样,刚才倏地冒出来,又一会儿不知钻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