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十八)死当从此别(第2/3页)

也许瞎了。金乌想道,只觉心寒,却依然挣扎着摸到地上的天雨铁刀,咬着牙艰难地爬起身来。血流满了半边脸,血珠顺着下巴淅淅沥沥地落下,更衬得他另半边面容惨白,可怖至极。

左不正俯视着他,轻蔑得像在看着一只蝼蚁。“我比你更熟知玉白刀。要施展这刀法,需有柔活身法兼强劲目力,这才能揣度施于刀上变幻无穷的劲力。”

她的嗓音忽而柔和下来,“何况,你若是真出了第三刀,岂不是会当场毙命?我虽应和武盟要杀你的提议,却也不愿看你死在我面前。”

众人见她出手狠辣,并无天山门的光明磊落,又不见她拔刀,心里生了些疑惑。兼之她先前与金乌的言语往来颇为蹊跷,更教人生疑。当下人群里便有嗡嗡议论之声:“这…这人真是玉白刀客么?”

“看着挺像,可…不对,咱们都没见过玉白刀客,又怎地能谈‘像’这一字?”

金乌却倏然嘶吼一声,从地上翻起。这回他使上了军刀中的扎刀法,这是他幼时随着宁远侯一起打下的功夫底子,无半点华饰。冷冽刀光骤然划出,刺向左不正。

武无功望着他的身影,瞠然自失,握着钧天剑的两手发颤。他在那罗刹鬼的身上看到了宁远侯的影子,这候天楼刺客虽未脱少年青涩,却也似那位往日所向披靡的镇国将军一般临危不惮,视死如归。

左不正轻叹:“看来,你不愿听我说话的本事倒半点没退步。”

她只用指轻轻一按,便将铁刀牢牢按住,再微微下压,整把刀便倏然脱了金乌的手。女人的一举一动皆似弹拨琴弦般轻而易举,带着诗情画意,直教人心醉神驰。

可金乌却凶相毕露,在天雨铁刀脱手的一刹那便晃了晃腕节,从袖里滑出一枚黑子,捏在手里。他将黑子猛地弹出,棋子飕飕呼啸,打在了半空里的刀柄上。

刀柄于一刹间撞上了玉白刀客的笠沿,将她满头白纱掀开。金乌从皮护腿里抽出短匕,一跃而上,向她脸面划去。左不正仰脖躲开,却被划断了几枚青丝。

笠帽落下的一刹,宝殿中众人看清了她的面容,那是个明眸皓齿、姿艳质妍的女子,瞧不出年岁几何,五官带着锋镝似的锐利。刀风扬起她的发丝,露出一片白玉似的额头,其上有一道蜷曲的疤痕。

那是如意纹。是每一个候天楼刺客身上皆会留下的纹样。

尽管这如意纹只露了片刻,又很快被女人的乌发掩盖,宝殿中众人却看在眼里,瞧得一清二楚,于是一切声响忽似被掐断了似的倏然止息。笠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女人也默然不语地垂着头,垂落的发丝在她脸上遮出一片阴霾,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良久,她抬起头来,眼里骤然射出肃杀之气。

“……金五!”

殿中人忽觉唇齿发颤,不由得心生怯意,向后缩避。已有人狼狈地大嚷大叫,神智癫狂,拔腿便向外逃蹿。诸派弟子都倏然变色,惶恐退去,在他们眼里,这女人比罗刹更为可怖。

“夜叉…那人是夜叉!”人群中忽沸起惊惶叫声。

在旋即响起的纷乱的脚步声里,间杂着惊恐之极的嚷声,“候天楼主,夜叉左不正来了!”“逃,快逃!”

任谁都能一眼瞧出,有这般震天撼地的杀气与威势的候天楼中人,只有楼主夜叉左不正一人。而左不正其人向来肆意妄为,横行杀戮,连当今武盟盟主都得忌惮她十分。

黑衣罗刹收回匕首,喘着气笑道:“这回我没戴鬼面,你也休想顶着遮掩的羃离。”

他仰起脸,直视女人,一字一顿道:“我死时会是金乌,而你——也会是左不正。”

江湖门生们慌手慌脚,从他俩身边纷纷逃开,不一会儿便散开一大片空处。惹得武无功连连怒喝:“统统在原处站定!休要轻举妄动!如今的后生皆是孬种么?竟个个贪生怕死、又懒如蠢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