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五十四)世无一处乡(第2/3页)

见王小元的目光在那人的伤疤处逡巡,颜九变暗自松了口气。他早想到会有这一出,趁在天府锁着金乌时便将那人身上伤疤都记了下来,再用灰泥重捏了一回,几可称得上分毫无差。王小元哪怕是在此把眼珠子瞪破了都该瞧不出端倪。

“如意纹呢?”王小元扫视一番,似是略略定下心来,对颜九变的说辞已有几分信了,却又忽而问道。

颜九变捏着掐扇,慢悠悠道,“不是就在琵琶骨上么?你瞪大两眼仔细瞧瞧,不过如今该只剩一道疤了,金五倒是狠心,连自己的皮肉都剜得下手。”

那人琵琶骨上确是有一道刀疤,王小元还记得那是在丰元相遇的那一夜里,金乌拿小直刀当着他的面割的。一遍又一遍地剜去被青莲汁刺染的皮肉,仿佛只要剔去如意纹,便是与黑衣罗刹之身相别。

王小元仔细将那疤打量了一番,却倏地心中一震,金乌琵琶骨上的疤是一刀刀剜的,刀口不整,可此人的伤口却平滑得多!这人果真不是金乌,是个仿冒的货色。

想到此处,王小元已心知肚明,抬脸笑道,“成,在下不问了。这人就是在下的少爷。”

颜九变脸色阴晴不定,微扑几下折扇,道:“我这边的事可还算没完…把玉白刀交来。你带着这玩意儿在身边,总要我等放不下心来。”

王小元眨眼道:“玉白刀是天山镇门之宝,其上押着几辈人性命,哪有随便交出的道理?我是惦记着少爷性命,可终归是一人之命,抵不得一人之命。”他信口胡言了一通,总觉得颜九变是要讹他,便死也不肯对玉白刀撒手。他是知晓眼前的“金乌”是假扮的了,可真正的金乌又在何处,为何颜九变要瞒着他?他得再仔细打算一番。

颜九变略一思忖,此人刀法举世无双,收了玉白刀也无大用,便啧着舌给刺客们递了个眼神,算是把今晚的事儿平歇了。

刺客们把王小元领到东厢房里,门上严实地栓了几把广锁。黑鸦似的刺客们栖身在檐边、廊下,哪儿都像聚拢了一片阴云。

王小元在厢房里待了一会儿,却开始不安分地拍着槅扇,直撞得门页砰砰作响,还扯着嗓子嚷道:“有人么?外头有人么?在下不要住这间房!”

他嚷得大声,又总间夹着胡言乱语、走音小曲,不一会儿便惊动了颜九变。颜九变匆匆从书斋里出来,他还未来得及给左不正的令鸽回信,又被王小元折腾得东奔西走,如今满肚火没处撒,却也只得压一压。

夺衣鬼在东厢房前驻足,冷声问:

“又怎么了?”

王小元挨着槅扇坐在地上,手里抚摩着捡来的石子儿,抛着耍玩:“在下嫌这处住得闷,一开窗又总能瞥见你们候天楼刺客往房里鬼祟张望。看在下倒是没啥,可就是怕你们在檐上解手,淋湿了窗屉便罢了,还要在下听一夜的‘雨霖铃’。”

颜九变往刺客群里一瞪眼:“你们这么干了?”

一众刺客默然摇头,讲道理,谁会敢在玉白刀客房边小解?怕就怕这人哪时会抽刀来把这院墙都给斩塌了,人人皆是严阵以待,屏息潜伏着。

“那你又要如何,屏退刺客绝不可能,没人看着你,又怎知你会做出什么事儿来?”颜九变快没了耐性,想来金五对着这牛皮癣似的人物也无可奈何,性子才被逼得愈发急躁。

王小元嘻嘻笑道:“在下想换间房。后厨另一头有间柴火房罢,在下睡惯了柴房,想去那处。”

颜九变无奈,摆手叫刺客们聚拢上前,像押囚人似的看着这人慢吞吞地把被褥卷起,拿麻绳捆了一提,从东厢房一步一挪地进了柴房。

柴房里像是数年没扫净过一回,皆是散乱的木柴捆,黑糊糊的地砖铺着,四周蒙尘结网,黑黯无光,只余一扇小小的天窗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