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四十八)世无一处乡(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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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乙未脸上挨了一拳。

他也不知自己挨刺客揍了几拳,只知先前剥去面皮的半边脸抹了胡椒粉茱|萸末似的火辣,另半边脸在流血,风一吹凉飕飕的。此时他正在河滩边的杂草丛里挨打,玉乙未于昏头胀脑间猛地挣动,从樟木上摸到钉着自己衣衫的几枚镖子飞针,也不顾手指头被扎得鲜血淋漓,赶忙拔了出来撇在地上。

“你不是火十七,你是个借着鬼面混进候天楼的奸人!”火十九在鬼面后的面容倏然狰狞,他掐住玉乙未脖颈,把他往樟木上掼。玉乙未胡乱挣扎,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他腰腹上顶,好不容易才在两臂间寻到破绽,钻出这恶鬼的钳制来。

“我…是火十七……”玉乙未弱声争辩道,他也觉得这话儿听起来不靠谱。但他也着实找不出其余话来搪塞火十九。

玉乙未手脚并用地在河滩上又滚又爬,像蝼蚁般灰头土脸地往密林里冲,可才拨开几道树丛,他又猛地瞥见河滩边的旧木桥上立着两个黑鸦似的人影。他忘了,除却火十九外还有两名候天楼刺客守在这里。

莫大的焦灼感犹如海潮般将他吞没,玉乙未溺水似的喘不上气来。他扭身便跑,迎面却撞上赶来的火十九,刺客将腿一横,跘在他脚脖子处。玉乙未只觉脚踝骨裂似的剧痛,他狼狈地滚到在草叶里,满身是细小的擦伤。

火十九扭着他厮打,玉乙未全然不是他对手,只得护着头脸不至立时昏厥过去。这个刺客生性残忍,似是以折磨他为乐,一面踢打猛殴着他,一面却不发出声响,只愿独享折腾人的快乐。

他们滚扭着打到了河边,刺客抓着玉乙未的脖颈将他摁进水里。玉乙未透不上气儿来,微腥冰凉的水大股大股地从口鼻中涌入,灌得他鼻头又酸又痛。火十九还拾来了尖利的树枝,故意把他身上伤口撕开,把砂石洒在血肉模糊的裂口里。一面按着他灌水,一面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若是再说火十七这仨字,我便撕烂你的嘴,教你回同乐寺里喝刑房的毒汤!你是天山门的,是北派乱山刀的,还是恶人沟的人?”

玉乙未在垂死间拼命抬头,摇着脑袋吐出伴着血丝的河水。“不是,都不是……我是…候天楼刺客!”

刺客不耐烦,从腰间解下一排飞针与三棱镖子,将铁蒺藜的尖儿对准他的手指。玉乙未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因为铁蒺藜的尖刺刺进了指甲同肉里的缝隙,且被火十九愈发使力,不多时便掀下一片血淋淋的指甲来。

“还不愿说么?你不说,我便慢慢来拷问你,这正是候天楼的拿手绝活。我劝你还是早说的为好,常言道十指连心,我能掰去你十根手指头,还有十根脚趾头的份儿。”火十九道,“你不想受苦,我也不愿受累,讯问你也是件累活。”

玉乙未觉得两眼发白,耳边嗡鸣不断。他仿佛看见了元日时马骑灯似的景象,烛豆子俏皮地跃动,花绿的剪纸顺着轮轴将五光十色的影子投在他眼帘里。听说人死前总会挂记起往事,玉乙未觉得自己的一生平乏之极,生在个破落势家,像大多公子哥儿一样做过声色犬马的事儿,然后被撵去天山门里学剑。

可老天爷似是有意戏耍他,他的门派毁了,门生死伤甚重,一张本就算得平凡的脸毁了半张。他杀了人,喜欢的女孩儿骂他杀人恶鬼,而如今他又被真正的恶鬼拆穿了底,即将被窝囊地杀死。

“我再问一遍,”火十九擒着他冷冷地问,“你是谁?”

玉乙未乏力地牵动着流血的嘴角,许久,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是…候天楼刺客。”

到了最后,他也只剩下死鸭子嘴硬这条路可走了。

火十九钳着他脖颈的手忽而青筋暴涨,一把将他按入水中。玉乙未只觉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他咳呛着挣扎,却被更深地摁在河水里。肺好似炸裂似的发疼,鼻腔里满是微腥的水,意识渐如水泡般升腾破裂,飘忽在痛苦与昏厥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