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五十九)风雪共恓惶(第2/4页)

玉执徐蹲下|身来拍拍那弟子的肩,平淡地道:“我不会有事的,乙未。”他想了想,又微微一笑道,“你同己丑去玩儿,留一筹待我回来就成。”

不单玉执徐一人,连玉甲辰脸上也渐显心焦之色,剑柄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转动,一副欲言又止、想要跟随而去的模样。

玉求瑕却低笑一声,道:“不必,在下一人便可。”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众弟子见他那顶垂纱斗笠,又见刀上玉饰,心里已对此人身份猜出了七八分,故人人都不敢说出前去做帮手的言辞。玉白刀客从来是刀法冠绝天下,却也独来独往的人,自然也无人敢同他并肩。

说着玉求瑕又将头转向玉甲辰,略带歉意地道,“师弟,麻烦你与其余人都互相帮衬着点,小心别教候天楼刺客寻到此处。”

这玉甲辰对他的话从来百依百顺,话音未落便已忙不迭点头。玉执徐只抿着嘴站在原处,火光将他的影子抻得老长,渐渐融入如墨浓黑中。其余弟子也都愣怔怔地凝视着他,像将无形的巨石压在肩头。

玉求瑕深吸一口气,最后微微颔首道:“诸位放心,门中三珠弟子、玉斜师姐同几位长老在下定会全数带回,不落一人。”

井盖外是风狂雪骤的天地,雪原像铺了层厚实的白茸毯。玉求瑕艰难地从竹梯攀上来,揭开井盖。周身暖意倏时被寒风吹散,如刀似针的凉风直往骨肉里刺,凛冽得可怖。

临走前,忽而有个淡然却微颤的声音叫住了他:“…师兄。”

玉求瑕回头,只见玉执徐站在阴暗的地穴里,身影随着灯光摇曳,像只在暗海里漂浮的孤伶伶的小舟。

“对不住。”

“你有何对不起在下之处?”玉求瑕呵呵笑道,“在下又不是拘礼之人,搭救同门也是情理中的事儿,你不必自责。”

玉执徐深深地垂下了头,“我不知您是…玉白刀主。虽有三珠弟子之力,却从天山崖上溃败走脱,辜负同辈厚望。”

玉求瑕静静地听着,这个弟子身上如背重负,带着与年纪不相仿的沧桑。他沉思片刻,忽而以天真的口气道。“执徐是罢?你若想同在下赔不是,那便替我做一事。”

“师兄请说。”

“替在下护好此处的每一位师弟师妹。”玉求瑕道,“一个也不许少。”

玉执徐愣了片刻,那紧抿着的唇忽而松开了。他本来生得淡淡冷冷,冰雕玉砌似的,此时在脸上展开细微的笑意来,好似雪释冰消一般。

“…是,执徐当万死不辞。”

革靴底踏进雪里,发出冷寂的窣窣响动。雪尘如浪翻涌,将干瘦而瑟索的枯枝掩埋,与晦暗天际融为一体。近处远处皆不见候天楼刺客们漆黑的身影,玉求瑕持刀而行,孤身一人踏入雪中。

念头宛如纷飞雪片般积在心头,将脊梁压弯。玉求瑕只觉得心头凉风飕飕,他是天下第一,是玉白刀客,无论如何都应保门中弟子无虞。若有闪失,便会被世人论说耻笑万年。

陡然间他手脚发颤,凛风吹破瘴雾而来,好似千军万马奔腾,又似神鬼兽怪一齐高声嗥叫,灌入耳洞中喧杂地闹腾。迷迷茫茫间仿佛不见前路,不知往何处而去。一相一味之痛缓缓涌来,渐渐的,玉求瑕的视野中仿佛像撒开了朱砂末儿,开始只是有一两点鲜红在眼前打转,旋即连片洇染开来,满眼都是鲜艳如霞的红色。他用袍袖抹了抹,隐隐见到袖口有片深色的印子。

血一滴滴从眼眶处落下,每眨一下眼都像针刺般难受。玉求瑕眼中淌下了血泪,一相一味之毒终究要夺去他的两眼,让他难见天光。玉白刀是最为精妙的刀法,一毫一厘皆不可差,如今两眼受损,自然再使不出如当初那般精绝的刀法。

玉求瑕咬紧牙关,拄着刀在雪原中艰难跋涉,身影逐渐湮没在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