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二十八)浮生万日苦(第3/4页)

突然间,玉乙未磕绊了一下。

鼻梁骨重重地撞在玉执徐背上,玉乙未眼冒金星,捂着鼻子晃了一会儿脑袋。

玉执徐回头问道。“怎么了?”

“感觉好像…踩到了啥玩意儿。”玉乙未摇头,低头望去。他俩现时正穿过铺房间的漆黑小道,脚底尽是滑腻的青苔,阴湿霉味与腥味萦绕鼻间,久久不散。他估摸着自己兴许是踩着了耗子尸体,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借着提灯散来的些微氲光,他低头眨了眨眼,忽觉一抹亮色映入眼帘。

踩在他脚下的玩意儿是白色的,甚而有些惨白。履底踏上时有着柔软的触感,仿佛皮肤般富有弹性,又似乎散着丝丝热度。因此玉乙未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只死耗子。

但那不是。

惨白而柔软的,是一只人手。

心头仿佛漏跳了一下,玉乙未住了步子,只觉浑身忽地开始湿漉漉地冒着冷汗。

手?他怎会踩着一只手?

那只手突兀地出现在他脚下,似被齐整地截断。断面处洇出鲜红血迹,小小的,皱巴巴地被他踩着。断手被一截布料裹着,原本似是雪白的衣袍,素袖縠边,正是天山门的道袍!

玉乙未汗出如浆,眼神战兢着向旁挪去。他一直以为他们在靠着江走,风里是鱼腥味儿,可现时想来这分明是血腥味。

弯月幽幽地悬在头顶,映亮了巷中景象。

“执…执徐!”玉乙未倏然变色,一把抓住玉执徐衣袖。

这幽巷好似蛛网般横纵着几条羊肠小道,方才他们只顾着往前行,却未发觉侧边窄巷里的凄惨光景。

玉丁卯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如瓜瓤汁水般的鲜血四溢横流。他整个人已没了形状,手脚脏腑乌七八糟地散落一地,余下的躯干有如黏糊肉球,被悬在空中,还滴答地淌着血水。若不是那破碎的道袍,他们真认不出这是那素来趾高气扬,爱欺侮门生的玉丁卯。

被杀了。

玉乙未的头脑忽地煞白一片,仿佛生了铁锈般钝钝地转着。

有人杀了玉丁卯,将他弃在这街巷里。还将其大卸八块,切成肉片洒在地上!

胃里仿佛搅起酸水,视界一片鲜红。玉乙未冷汗涔涔,艰难喘息。可究竟是谁?玉丁卯虽嘴尖,却是实力不容小觑的三珠弟子,他究竟遇上了何等敌手,竟能将他轻巧虐杀?

玉乙未的口唇艰难地动了一下,方想出声,却忽地被人一把揽住。强劲的力道几乎要将脖颈拧裂,玉执徐眼中迸出精光,猛地抱住他滚到另一头的暗巷里。

脊背在青苔上擦磨,潮湿间依然生疼。玉执徐急促的喘息扑在颈边,两人的心皆如迸裂般狂躁鼓动。他倏地掀开灯罩,用手掌掐灭了灯芯,窄巷中霎时陷入黑黯。

“执徐…”

玉执徐突地捂住他口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浅淡阴凉的月光里,玉乙未分明望见他那漆黑眼仁里盈满惊诧与怖惧。

月光沿着银丝缓缓游走,这时玉乙未才发觉那凄惨尸首上布着细密银线,正是这犹如蛛丝般的丝线将玉丁卯手脚瞬时绞得溃烂。

巷口传来脚步声,先前只是稀落的一两声,继而变得纷杂。

有许多人正在接近此处。

玉乙未浑身一抖,此时只觉按着他的玉执徐亦在发颤,两人捂着口,不敢发出声息,伏在杂乱砌堆着的破水瓮的阴影里。

有些微的火光凑近,来人似乎皆是身着黑绸衣的行客,可腰间皆系着刀剑,面上覆着狰狞鬼面,煞气腾腾。面颊仿佛针刺似的生疼,玉乙未抽着凉气窥视着这些如群鸦般纷至的不速之客,贴在玉执徐耳边以微弱气音惊道:

“…候天楼…刺客!”

玉执徐点头,以往那淡泊且坚毅的神色似是倏地散了,眉头紧蹙。三珠弟子的玉丁卯尚且被轻易肢解,他们两个一个是二珠弟子,一个位列三珠,着实难以与这群恶鬼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