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二)舍无量心(中)(第2/3页)

兴许是在麻袋里擦花了脂粉,他闹了个花脸,胭脂红扑扑地聚在面上,两瓣唇涂得血红,活像个地府小鬼。

花娘们一见忍俊不禁,发出几声细微嗤笑。钱老爷反缩了脚腾地起身,拍手道:“好俊的娃子!”

老爷子不愧身经百战,久浸欢场,对皮肉相之事最是熟稔,当即吩咐少女们用白釉盆盛了些水,用绢巾将那脂粉擦去,露出张清秀如画的面庞来。他拈着小孩儿的下巴左右掂量,那小孩儿似乎也毫无惧意,傻兮兮地冲他笑。

“爷,您要要了她么?”

花娘们看出钱老爷眼中精光隐现,轻声问道。有人已取来红绢垫在那小孩儿身下,又递来掌中金,要摩在那|话儿上。

钱老爷两目圆睁,道:“手脚麻利些!轮不着你们享福!没见你家小主子都立了来?”

于是花娘们不敢言语,赶忙用大附子与母丁香粉往鸡公上抹。有些人生来似是就该享福的,可她们生为贱籍,仿佛天生便是作器物使的,是恩客们的衾褥靠枕,垫在身下,踩在脚下。

还未等她们服侍妥帖,钱老爷便如扑食饿虎般搂住那小孩儿,颤着手要解他绢裙肚兜。一入手只觉他黎祈似的滑,柔若无骨,当即大喜,犹如赏玉玩般把弄起来。

此时但听有人笑道:“老鬼,管管你鸟儿,生得难看便莫要出来遛,省得倒了人胃口!”

从麻袋里忽地探出支绿竹棒,正巧打在钱老爷胸腹间。女孩儿们顿时尖声嚷叫,推攘作一团。

钱老爷低头看了那竹棒一眼,忽地咧嘴一笑,伸手捉住棒梢,猛一使劲儿,便从麻袋里突地翘出个人影来。

“王崽子!爷爷我可不爱迎你这稀客!”

王太乘机从麻袋里钻出。他先前躲进袋里,与那小孩儿闷了几个时辰,便是要逮着这一刻向钱老爷下手。醉春园由南派红烛夫人掌理,若是直闯定无好果子吃,于是只得偷摸着混进来。

他见竹棒被抓,倏时松了手,草履猛地踢出,骂道。“钱老鬼!老子从小便没爹妈,死爷娘!”

草履没踩到钱老爷面门上,而是被一柄寒光森然的剑面抵住。那剑先前连鞘暖在小倌人身上,现时被他忽地拔出。

剑光细密,精妙无比,江湖客之刀法皆蕴着一副狂豪气,可这剑却偏生如金玉锦绣,使的是最微妙精绝的气力,掀起风波如蝉翼拂面般轻微。

钱老爷一手执着剑,另一手不紧不慢地拈着长管,缓缓吐出一口缭绕烟雾。

若不是他赤着下|身,这孤老倒显出一副侵吞山河、气定神闲的气派来了。但听他悠悠道:“王当家,你大老远地自那山旮旯里来,莫不是也想与老夫同尝鲜娇罢?”

这老爷子正是中州钱家之首,使着手妙绝天下的相知剑,似取九重桃红李白,化来春风细雨。

王太抹了把脸,一踩躺在地上的竹棒梢,那绿竹棒便打着旋活灵地落在手里,他扳着手指,挑眉道。

“其一,老子是来揍你的。你可还记得你儿子?”

钱老爷哈哈大笑:“儿子!哪个儿子?”他环顾一室花娘美姬,“今夜过后,不又添了许多个儿子?”

王太倏时明白过来,这老爷子素来爱与雏儿相欢,也不知留了多少种。于钱老爷而言,这些花娘皆是器皿般的物事,与用以小解的夜壶并无不同。

“钱仙儿。”王太沉下眉,“你不记得这个名字?”

“姓钱。是哪个章台女给老夫生的小崽子么?罢了罢了,”钱老爷满不在乎地摆手,“你会给每一条巾子起名儿,会记得每一根扒饭使的竹箸么?”

王太长呼一口气。忽然间,他想起那坐在土阶边望着苍茫山野的小秃瓢脑袋的身影。出顶天大山的路仅有一条,细窄蜿蜒,在翠林里如一条白线。钱仙儿总是独自一人眺望着远方,抿着嘴,闷声不响地坐上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