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五十一)风雪共恓惶(第2/3页)

玉求瑕先前闭了眼,此时睁开来,扑闪了两眼一会儿,忽而先笑着问道。

“这是什么?”

一刹间,似有只铁锤狠狠砸在脑壳上。金乌呆了半晌,忽地发觉玉求瑕两眼目光没放在玉饰上,而是虚渺地望着远处的一点。墨黑的瞳仁似是有些混浊,仿佛失了准。

他看不清。

玉求瑕根本看不清递到眼前的物事!

金乌只觉胸口一闷,忽地喘不过气儿来。可玉求瑕只是宁静地、微笑着望着他,仿佛一切如初。

是毒的缘故么?当他还是黑衣罗刹之时,曾见过候天楼木部调制的百来种毒方子。最可怖的毒倒不是一刹间取人性命,而是于悄无声息之时将人万剐千刀,将五感渐渐剥去,脏腑溶成血糊。

他记得玉求瑕的眼神相当好使,能数得清飞旋的白鸷究竟有多少支尾羽,辨得出漫天银粟的每一条晶枝。玉白刀是精妙而婉柔的刀法,没有如此一双眼便无法施展其绝妙之处。

可现在玉求瑕看不见了。金乌试着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玉求瑕却浑然不觉,依然微笑着望着他。

“少爷?”

金乌悄然将玉佩收进袖里,匆匆拿起自己的酒盏,塞进玉求瑕手中,咳了一声,道。“喝!光我一人饮酒,岂不是颇没意思?”

“唉,我喝不得酒。”玉求瑕眨了眨眼,将瓷盏放在案上。“若是醉了,把握不好分寸,把你痛打一顿该如何是好?”

夜风有些闷热,似是蒸笼掀开了一条缝儿,热腾腾的白气扑了出来。在玉求瑕眼中,一切似是昏黯的,夜里本就暗沉,而他只觉得眼前似是围着黑幔子。一相一味之毒犹如铁钎子在身子里悄然凿动,玉求瑕忍了许久这副剧毒,自从那日遭针刺以来,他便日日受着撕心裂肺之苦,有时是口齿间鲜血横溢,有时是两眼昏花黯淡,分不清远近昼夜。

即便是端坐在小舸上的此刻,他也头疼脑热,只觉得疼痛似打着旋的钝刀在内腑里割动。

温热的呼吸扑在面上,金乌似是未曾察觉他的苦楚,只蹲身下来,在他面旁得意地笑,“你等着,王小元。过些时候,我可要连新仇旧恨一并报复回来。”

疼痛似乎缓了几分,可视野里依然朦胧昏沌。玉求瑕笑道,“如何报复?我可洗耳恭听。”

他们正叙着话,水光粼粼间,一道飞檐画舫渐渐漂近了,亮着明灯彩画,绘着金枝锦云。

船头立着几位交领绸衣的公子哥儿,扑着乌檀扇子,用桨板拂起水花,远远地朝他们调笑。

“姑娘,可否赏脸到舫中一叙?”

说的不是旁人,正是以白纱覆面的玉求瑕。玉白刀客戴着顶纱笠,轻纱如烟似雾,将面容遮掩;加之他修习玉女心法,颇是柔情绰态,远望只觉如一清丽女子。

玉求瑕无奈摇头。他这段时日与金乌四处同游,常被人误认成柔心弱骨的闺中女子,时常受人调笑戏谑。他脾性好,可金乌可就遭了麻烦,每回都得作凶恶状唬走心怀鬼胎之辈。

但这回金乌却无甚动静,以手支着下巴,远眺江浪,似是愁虑颇深。

那画舫游近了,其上的嬉笑声更甚,言语也愈发逾矩放浪:“小娘儿们,你家郎君呢?”“我这身子污浊,得教美人骨肉洗过才是。长夜漫漫,何不与哥哥们作些欢事?”

有人撩起水花,故意洒在小舸上,浸湿玉求瑕一身雪袍,对着那婉柔身段大动歪邪心思。

这也难怪,权因天贶时节自家婆娘皆归返娘家沐发、剪扫晴娘,只余些闲得发闷的男人们凑作一块儿游江。此时见得位如此出尘的白衣女子,不免得垂涎三尺。

铿地一声,瓷盏砸在案上。金乌猛地将酒盏一摔,缓慢地吸了口气。

玉求瑕无奈心道依着他少爷这暴脾气,听了许久的淫言浪语,总该按捺不住性子动手了。若照往时,说不准该抄剑杀他们个落汤鸡,使劲儿捶打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