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四十八)风雪共恓惶(第3/4页)

玉求瑕盯着他少爷的眼出了神,只是缓缓地摇头。

他又有什么愿望呢?一直以来他只想寻回金乌,仿佛只要做到此事,他余生便能心满意足。

“骗人。”金乌看着要翻白眼了,拿指节磕他脑袋,“你上回说得可来劲儿,什么‘要在嘉定买大宅子,带着戏楼,屋里摆山水画屏,铺绒毛毯子。每日想吃就吃,想睡便睡。’还要与我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记忆力惊人,将曾经所言背得几乎一字不差。

这可惹得玉求瑕臊红了脸。他那段时日的确是口无遮拦,说话从不过脑,听着轻浮,实则是紧张过了头,想到什么便一箍脑地吐出来。

墨黑凌乱的发丝触到面颊上,带着酥|麻的轻痒,金乌凑得更近了些,与他四目相对,那青翠双眸好似澄江碧海,不知怎的似是潜藏着细微的暖意。

玉求瑕不敢动弹,微弱而温热的吐息扑在面上,已将心弦撩拨大乱。

“我没有愿望。”金乌说,声音平淡却清晰。“所以我来实现你的愿望。”

他凝视着玉求瑕的眼眸,低声再说了一回。

“我的愿望,就是实现你的愿望。”

不知何时,晦暗的天帏中亮起了细微的星光。像有人拨开了薄纱似的云片,将千万盏悬挂于空的灯火点亮。星河璨璨,滋水潺潺,他们同泛舟于不息长河间,随浪涛起伏。

玉求瑕呼吸一滞。

覆在面上的阴影忽而消失了。金乌起了身,迎着江风遥望灯火明灭的丰元城。在巍峨的山影、恢弘城池前,他们二人皆似微尘,而在敞阔天地间,他们又渺如蜉蝣。

他们皆是孤独的人,若是分开来看,定不为世间所容,可若要放在一起,便不会孑然而立、形单影只。

夜静更阑,金乌正立在木筏上眺望丰元的漆墙红砖,忽听身后传来玉求瑕的唤声:“少爷……”

玉求瑕话里似乎带着笑意。因为金乌向来口是心非,从来不爱与他说心里话,若是要说,也得拐弯抹角绕个山路十八弯才教人出些端倪来。

金乌似乎心烦意乱,捂起了耳朵,“忘了忘了!刚才的话不作数!”

他没捂严实,露出发红的耳尖。玉求瑕却笑呵呵道:“我记住了。”说着便咬着牙关往骨脉中贯了气,也坐起身来。

忽有一件冰凉物事滑入手中,金乌一愣,其后便是一对凉若冰雪的手指覆了上来。待转过身来时,他才发觉玉求瑕牵着他的手,将玉白刀握在手里。

这是冠绝世间的名刀,雪白如玉,至阳至柔。纵使千番勾心斗角,万般明争暗斗,都抵不过那纯粹至极,圆融极意的一刀。

金乌看得呆了。纵使他身为与天山门交恶的候天楼刺客,也对玉白刀怀抱敬畏之心,因而刀入手之时竟微微颤栗,哑口无言。

望着交握的手,玉求瑕郑重地道,墨黑如玉的眼眸泫然发亮,泛着潋滟水光:

“我把刀交予你,命也予你。少爷,玉求瑕是你的刀,王小元也是你的人。”

月色清辉似是与刀身融为一体,刀鞘莹白剔透,泛着无瑕玉色,仿佛天地其余物事皆黯然失色。这是位列天下第一的名刀,带着霜雪寒凉,却又温宛之极。

说罢此话,他忽而心中一轻。历经千难万苦,饱尝世间炎凉,为的只是找到眼前此人,说上如此一句话。

水声汩汩,载着桴木漂在广廖的河面,慢慢悠悠,仿佛光阴也不曾流逝,在此停歇。

可出乎意料,金乌望着那刀,沉默半晌,忽而松了手指。

玉白刀坠在筏木上,骨碌碌转了几圈。金乌看着它,冷冷发笑,“不要,我才不要。”

还未等玉求瑕来得及瞠目结舌,他便叉着腰转向一旁,对着漆黑的江面道。

“太浪费了。”

“嗯?”玉求瑕还未从他方才扔了刀的震惊中走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