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十五)桃李醉红妆(第2/3页)

“用不着?”三娘皱了皱眉,迷惑地嘀咕。

“要过了七八年,便用得着了。”男人道,“最好肚里有了孩子,如此一来,便能试我调来的丹砂,看是婴孩先亡,还是母蚋先死。所以你还没用,算得个废物。”

他忽地出手,两指撬开身边的女人的口腔,竟扣着上颚生生将她提起,像拖着条涸辙里的鱼儿转身往回走。那女人也不动,漆黑无神的眼望着三娘,空洞一片。

三娘见过这样的眼。左楼主常叫她把“忘忧”灌给遭罚的人,结果他们皆痴头痴脑,目如死灰。她想起曾见过那女人,记得是烟雨楼的红牌,名叫翠喜儿,平日里扭摆腰肢,招蜂惹蝶,神气得很,现在却像烂泥般瘫在地上。

“你把她怎么啦?”三娘忽而出声问道。“她现在奇怪得很。”

男人停了脚步,一只眼珠先转了过来。“奇怪?怎个奇怪法子?”

他的手指在那女人身上游弋,微微发力,指尖却已嵌了肉里。翠喜儿无声地张口,却只轻微地瑟缩,无痛无惧。男人道。“哪儿奇怪?”

三娘说:“你瞧她眼睛,不像是个人,倒像条翻肚的死鱼。还有她手脚,软绵无甚力气,一直耸着,像抽了筋……”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那男人忽地把掌往翠喜儿脸上一盖,把两只眼珠子血淋淋地取了下来。他的手似铁打地般,像捏豆腐般一下扭断了女人的手脚,丢在水里。翠喜儿如同蛇般在船里扭动,血如涌泉般喷溅。

“这样还奇怪么?”那男人问。

三娘目瞪口呆,噎着说不出话来。女人凄惨地挣扎够了,血往雕栏外渗,如雨般落在木台下悬着的漆盘里。盘里纹着的墨黑鸟儿遭血一浇,竟透着诡异的狰狞。

“还有哪儿奇怪?”男人继续咄咄逼问。

“没…没了。”

“那便好。”朽老的侧脸对着女孩儿,恣凶稔恶地笑。“她浑身上下,一点异处都没有,像你一样。”

翠喜儿零落的肢块落在水里,被汹涌漆黑的江潮吞没,待哪日泡得久了才会浮上来。三娘望着在水面艳红的桃花瓣儿,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春江暗沉,不知藏了多少尸与血。

“行船!”

那裹着黑绵布的汉子转身入了帘里,纱帐笼住了他身影与舞妓们惨白的面庞。不一时震天鼓乐再度轰然而起,画船似巨兽般在江里行进。

笛箫里似乎挟着几声哀厉的惨叫,又细细地蔫了下去。或许被买的倌人都未曾想过,她们上的不是富丽堂皇的仙舸,而是趟往血黄忘川里的班船。

待画船行远了,悬在三娘心里的大石才落了地。她泄气地坐在船沿,鼓着腮帮子道。“那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恐怖极啦。”

木十一颔首,“若真是冲撞了他,便是豁出我这条命,也护不得三小姐。”

三娘奇道:“他是何人?”

“近日武盟大会召开,天下百流好手皆聚于丰元,有他在也不奇怪。黑身翠羽,是鸩之纹。”木十一道,“三小姐,你可曾听过万医谷木家?”

“似曾听过。”三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木十一懂得比她多些,道。“那是木家旁支,西南烙家的人。名丹烙,号毒巫。他们本奉神鸾,除鬼疫,从上代家主勾烙起却走了岔路。”

三娘皱眉,“他与咱们有仇怨么?唉,我宁可对上个正经鬼,也不愿挨着个疯癫人。”

“候天楼与他无甚往来。不过传闻他倒是与盘龙山众僧结了怨,曾立毒誓杀破戒僧与少林寺释法完,这于候天楼而言倒是好事。”

这些江湖恩仇的事儿让三娘听得云里雾里。她只想像现在这般当个快活的小姑娘四处闯着玩儿,武林风云,庙堂纷争统统抛到脑后,只用跟在金五身后跑,啥也不用想。

她又挨到船头,但这回不想去拨水里的花儿了。身后的木十一还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