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十三)桃李醉红妆(第2/3页)

听罢此话,那罗刹出刀突地更凌厉了些,若说先前还耐着性子周旋,现下便是刀刀冲着要害,偏要取他性命。

玉求瑕见激将法有用,边东躲西窜,边故意挑衅那戴鬼面的刺客,“娘子,夫人,心肝儿——”接着又趁机补问道。“左三娘在哪儿,您知会一声可好?”

金五不是没见过泼皮无赖之人,可他着实没见过这般既不要脸又厉害的闲人。他从来冷静自持,今日不知怎地却心头火起,满心想着怎么把那可恶浑子拿下,于是沉声喝道。

“……她死了!”

这话给玉求瑕心上蓦然来了重重一记,他忽地停了脚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罗刹鬼,喃喃道。“…死了?”

“落入候天楼手里,还想如何,供着么?”金五不想与他多言,含糊搪塞道。

但那刀客只是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死了?”

玉求瑕觉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谁杀的?”

“我。”金五说。“一剑穿了心,尸身丢在乱坟堆里喂狗。”

月光下玉求瑕的脸煞白一片,金五觉得有些好笑。左三娘不过花了月余的时间与这人混了个脸熟,没想到这小子竟记挂起那古灵精怪、鬼点子颇多的女孩儿来了。

玉求瑕的声音发颤。“是你杀了她?”

远处飘来几声犬吠,在空落的青石街里游荡,又渐渐湮息。院旁的戏楼酒肆里的笙歌没听过,歌伶柔柔的嗓音像绸子般盖住了他们兵戎相见的铿锵声。

金五点头。他可不想再站着与这浑球唠嗑下去了,何况身上还裹着缎袍嫁衣,怪难受的。先前他穿上时遭三娘笑了一通,嗔他扮得没半点像新婚女子,身板邦硬,倒像个要去剪人命根子的怨妇,杀气腾腾。

现在便是杀了这人,金五估摸着自己也得落个笑柄。这事儿保不准水部的人会知道,继而传到金部的人耳朵里,然后他得挨金一斥骂一通,用左不正那套法子来压自己。

刺客握紧了刀,只消一瞬,他便能取下此人头颅,如同先前百十次所做的那般。左不正出手疾迅,因而他也一直在练最快的刀。

只可惜——眼前这人天下第一的名头货真价实。

未及出手,金五忽觉得眼前一花,待他反应过来时,松纹刀的刀锋已闪至眼前!刀身不过二尺,气魄却似能上破青云,下吞浩洋,一刀分开混沌天地。看着和柔,实则暗藏锋芒,能分金断玉,削铁如泥。

玉求瑕望着他的目光寒凉,像天山终年不消的冰雪。“…第二刀。”

“玉雪辉寒。”

霎时间金五汗湿重衣,他脑海里忽地飞过了这人门派的名字。洞天之冠,天山之巅,此刀能劈霜斩雪。一刀惊人,二刀伤人,三刀杀人。这是玉白刀法!

刺客赶忙伸刀去抵,却听得一声脆响,原来是玄铁刀禁不住这刀势猝然崩裂。那刀太过迅捷,陡一相接他便觉得肺腑翻涌,似是有人伸了根铁杵在他身子里乱搅,闭着牙关才没让血沫涌出来。

这回玉求瑕可真动了气,虽说他素来不是个易怒的人,也不愿使刀压人,能不动手便要藏着。可当听得这人是候天楼出身,又让三娘惨毙荒野时,他心里的那根弦猝然绷断,故而使出了那必定见血的第二刀。

他紧攥刀柄,只觉麻丝似是要嵌进肉里,可心里却沉凝得更甚。他想:是不是三娘受牵连,过错应皆归于他?候天楼紧咬着天山门不放,那女孩儿颇为无辜,却横遭这群幽鬼毒手。

玉求瑕倏地抬首望向对面那刺客,他余怒未消,第二刀未出尽,第三刀的势头已冒了端倪。可正要出手时他却忽地僵住了。

寒光乍现,方才那刀生生划过金五脸上覆着的铜面,擦了道口子。刀尖一挑,那罗刹鬼面就忽地坠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当啷作响。

一霎间玉求瑕望见了鬼面下的那张脸,在月色里似雪一般惨白。墨黑凌乱的发丝间藏着对幽碧的眼,眦角上扬,凶煞凌厉得过分,却着实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