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四十一)一心付一人(第2/4页)

那人道:“的确没什么好看,大头老鬼要杀小丫头片子,现时的戏都不这么演,赶人。”

黑衣罗刹在梁上跷着二郎腿,把一条大/麻花咬得咯吱作响,冷冷淡淡地望着她,倒也有些看戏的样子。见他悠哉游哉,三娘气恼道:“今日怎么是你来?木十一呢?”

她每回出山门身边皆有暗卫护着。往日是木十一与水十六,但今日不知怎地居然是金五来了。

黑衣罗刹道:“路过。”

“下来说话,我颈子酸啦!”三娘拧着眉头看他,又气又是欣喜,心里巴不得他日日路过此处。

于是金五翻身而下。他本该轻捷落地,却不知怎地脚尖往梁木上勾了一下,便狼狈地一头磕在长桌角,额上肿了个大包。棚舍里坐着的运夫哈哈大笑,金五捂着脑袋站起,又面无表情地望着三娘,嘴里还叼着半截麻花。

三娘扑哧一笑,伸手替他拍去衣角灰尘。许久未见,他个子似是拔高了些,却显然消瘦许多。面具掀开后是张惨白憔悴的脸,眼窝发青,了无生气。

“你犯痨病啦?”三娘皱眉,眼光在他周身扫。他额间裹着细布,戎衣袖口露出缠着伤口的麻条,还渗着淡红血迹,显是又经一场恶战。三娘心里一颤,想起他自上回饮了毒水后,未及伤愈便频频奔波,忧心忡忡道,“莫…莫非是姐姐让你……”

左不正没来管束她,却似是把罪责全推到了金五身上。自那之后似是故意让他往最险恶的剑阁险关、风雪峻崖里走,要他在屯军兵铁,刀阵箭雨里命悬一线,仿佛如此才能使这犟性子乖顺悔过。

金五慢吞吞地找了张长凳坐下,慵懒地将脊背靠在桌沿,才道:“没事。不过是去杀了几个人。”

“几个?”三娘轻声问。

“没数。早就杀够了不得安生的数,究竟多少已算不来了。”他道,目光在空里游离乱窜。三娘知道这是警觉而戒备的眼神,无时不刻在防着明枪暗箭。金五又变回了那个刀口舔血的刺客。

三娘叹气,眼睛发酸。“我在此处救人,你却…却去抹人脖颈、灭人性命。”

“你可真好,三小姐。”金五叼着麻花,摇头晃脑,语气有些疏冷,“想救人就去救,伸手便是。哪像我们这些野犬,连救个人都得提起屠刀。”

“你…你生气了么?”少女惴惴不安。

“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害了你,让你再也不得安生?五哥哥,我知道你从不想取人性命,你是善人里的大坏蛋,恶人里的小孬种,是…是我负你。”三娘未像往时一样朝他撒泼,而是抱着莫大的悲哀之情道。

“道什么歉?刺客杀人,天经地义。我做我的本分活,你过你的好日子。连左不正那老女人都说,我生来就是把刺人的刀,是块杀人的料。”金五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眼中惊涛伏息,像一片无光的暗海。

“…这是我的命。”

三娘倏地止住了呼吸,脸色煞白。

她初见金五时,他尚有少年意气,与她说:总是要死,也绝不可顺了老天爷的心意。可现在他却认命了,左不正四年日思夜想也要将他獠牙拔光,现在她得逞了。

“我只知生老死是命,病疾可医,算不得命。”三娘悲痛地闭了眼,柔声道。“不知你的心病是否有药可解?”

金五没有说话,他垂头盯着石砖,忽地想起自己饮下毒水后醒来的那日。

……

那一日,左不正在观音阁里候着他,倚在二层木栏上。她背着月光,氤氲银轮在身后展开。暗处跪伏着一众刺客,不言不动,像漆黑的墓碣。

刺客们将他腰间短刀卸去,又细细检查过他的衣、发、手、腿,连靴底也不放过。他们搜去了金五的掷剑、短刺与飞蝗石,从顺袋里抖出如雨般的核子钉。金五感到他们鬼面后的眼紧绷至极,似火燎般在他周身游走,生怕有分毫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