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十六)念久却成魔(第2/3页)

白衣少年依旧垂着头,对她这番狂躁无甚反应,仿佛一具傀儡。

左不正用力地扳过他的脸,死死盯着他空洞又凉薄的眼眸,十指似要撕出数道血痕。然而那躁急不过片刻,她很快又温声软语道:“唉,唉,是我太心焦。易情,你莫要怪师姐。我是夜叉…是恶鬼,今生却也在佛前许过一愿——那便是护你一生一世。纵使索命无常前来,我也不会放手。无人能带走你,你也逃不掉。”

甜腻的话语好似入髓之毒,渐渐渗进听者的骨子里。

那少年的目睫忽地扑颤起来,先前木然而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嘴唇一翕一合,似是想要勉力吐出什么字句。

左不正轻柔地问:“你想说什么与我听?”说着便将身子俯近,作出耐心倾听的模样。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勉强从僵硬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举动,也教他顿时冷汗涔涔、面无血色。

但这个字却让左不正先前看似温和的笑结上了冰霜,因为他说:“…滚!”

刹那间,夜叉双目如电,她那杀人如麻、拧下过无数人脑袋的白皙两手射出,一把扣住了少年的脖颈。她力道强横,三娘甚而觉得自己听到了五指收拢时咯吱响声。

左不正笑道:“我忘了,你有时倒是调皮得很,不管教一下可不成。虽说管教你也未必有用,但也未必就是无用的。”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

那是“忘忧”。三娘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瓶中盛的是她调制的毒,能使人神志昏沉,长久用来甚而能令人记不起过往,左楼主先前向她讨了去试毒。但她未曾想过——这毒是用来试此人的!

见到那小瓶,先前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神智浑噩的少年的眼里忽而掠过了一丝惊惶,他的胸口在微弱而匆促地起伏,似在强烈抗拒着。

但左不正可不愿放过他。只见她一手掐着那少年的脖颈,另一手忽地重重击上他的腹部,趁他因疼痛咳嗽之时将瓶中毒水硬倾入他口中!他呛咳着想要吐出来,可左不正捂着他口鼻的手好似冷硬的铁,怎么也挣脱不开。

左不正依旧冰冷地笑着。“还不够。”于是又捏着他的下颏,稍一用力就脱了臼,将余下的整瓶药都给他强灌了下去。

“忘忧”原本由毒草制成,使多了伤身。待女人放开手时,他一头倒在冷硬的地砖上,头晕目眩,只觉得涕泗止不住地往下淌。喉中胃里似有万蚁噬咬,干呕时涎水酸水混作一块,最后呕出些血丝来。他昏昏噩噩地望着自己吐出的血,竟想不起为何自己会如此难受,以至于在此处苦苦受痛。

左不正把狼狈的他拽起来,用帕子细细擦去他的眼泪涎水,低语道:“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永远待在我身旁。既不用去风雨里杀人,也不必手上沾血,只消像这般坐着陪我说些话、写些字儿,难道不舒坦么?”

她将他搂在弯弯的臂膀里,似一座牢笼般将他圈起。

白衣少年垂着头喘气,这回从口里泄出含混不清的音节来,似是呓语,又似是呻/吟。左不正眉头一皱,按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没想到这少年在方才倒下时故意往案上磕了一回,硬是把半颗牙磕了下来,按在舌下。此时他一张口,便将那混着血的牙当作暗器猛地吐出,直向左不正射去!

同时少年趁她闪躲的间隙,将脑袋往地上案角重重捶去,直撞得头破血流,方才使得神志清醒了几分。他跌跌撞撞地挪到花梨木椅旁,把白衫衣角垫在直牙条和椅腿下,使劲儿一扯将净白衣衫撕破,露出里面的漆黑单衣来。

“我…不是……易情!”

他嘶吼着道,血从额头上滴答淌下,砸在一地笔纸里。当他说出这话时,先前空洞而涣散的眼里骤然迸出灼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