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一)流芳易成伤(第4/4页)

僧众们乱步疾奔,向殿门鱼贯而出。黑衣罗刹眼神一凛,忽而明白了破戒僧要做何事。他目瞪之下瞥见金十八与左三娘仍跪在地上,突然不寒而栗,将刀尖踢起持在手上,闪身向他们二人飞扑而去。

破戒僧大笑,倏地将五指一握。

刹那间木柱纹裂,震耳欲聋的鸣声自耳边响起。金链将支持着大殿的柱子绞断,梁木画顶轰然坠落,木屑灰尘倾泻而下。黯金佛像崩裂,法螺宝伞,铜木瓷玉,法具灯柱皆被翻倒倾轧,转眼间恢宏大殿化为一片废墟。

黑衣罗刹于那一瞬间踢起梁木香案,勉强挡住了落下的房瓦木石。

他用手中重剑支住香案,一抬眼便看见灰头土脸的金十八和左三娘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金十八拍一把面具上的尘灰,喘了口气说:“少楼主,你也忒弱了。打个江湖第十都这么费劲。”

黑衣罗刹隔着鬼面瞪他,骂道:“你行你去!”

其实金十八倒不是真心笑金五。金十八先前接过出食刀,仅是四刀便能让他感到恐怖至极,几要魂飞魄散,金五却强硬接了三十刀,还在千僧布下的阵法间周旋,已是极为不易。

此时烟尘翻飞,看不清殿内景象。四下死寂一片,不知僧众和刺客们是否都出了殿逃到了外头。金五松了剑,费力地站起身来,又向左三娘瞪去一眼:“她怎么在这里?”

听他声音严冷,三娘不由得浑身一颤,细声细气道:“我…我好奇,便想来瞧你们平日是怎么杀人的。”

金五不怒反笑,只是他这是皮笑肉不笑,话中满是冷嘲热讽之意:“那你便慢慢瞧,瞧进阴府里了我也管不着。”

尽管未露出面容,三娘却觉得那张狰狞的罗刹面具似是也在阴冷讥笑着自己。

见他依然一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模样,三娘心中不禁又酸又怒,道:“你又有什么用?有金十八护住我便够了,你出来便是添乱。”

黑衣罗刹嫌麻烦地瞪她,冷冷道。“是谁添谁的乱?”又转头对金十八道,“八哥,借你的偃月刀一用。”

金十八将偃月刀抱在怀里,抬头望他。“少楼主,这可是我吃饭的宝贝……”

金五喝道:“你是要吃饭还是要命!”伸手便来抢他的刀。

此时他手里的剑用来支香案,已无兵戈迎战,若再不拾把刀来,恐怕他们三人皆要命丧于此。

刺客不舍地将刀递给他,却仍不住贫嘴:“食,天也。若不给我吃饭,这命不要也罢。”

正胡言乱语着,金十八忽而发现黑衣罗刹浑身一震,接刀的手立时僵住了。

金十八不解地唤道:“少楼主?”

金五却一动不动,气喘声渐急。金十八去碰他,却摸得一手猩红鲜血。这时他与左三娘两人方才惊觉有什么物事扎在金五胸口,寒光锃亮,分明是一截刀锋!

烟尘散定,一个人影阴恻恻地立在破房烂瓦间。只见此人一手持链,一手握刀,正是破戒僧演心。

演心手中握着一支细长出食刀,刀柄极长,刀身却极短。而这把刀——此时正深深刺入了金五胸口。

方才烟尘弥漫,无人发现这丑陋怪僧悄然而至。金五也顾着和他们言谈,一时疏忽,竟被他在背后一刀得手。

三娘吓得花容失色,唤道:“金五!”

演心松了刀,黑衣罗刹当即软瘫下来。金十八赶忙去扶他,却觉得衣襟湿滑一片,原来破戒僧不止出一刀,而是三五刀并作一处,因而此伤极深,血流淅沥不止。见此伤势,就算是见惯了死伤的金十八心里也是寒凉一片。

破戒僧演心颔首合十道:“阿弥陀佛。下愚早已说过…”

他睁开冥宁的小眼,对倒下的黑衣罗刹虔心道:“…你活不得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