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十五)鸦去悲冢寒(第2/3页)

“在下诚心求教。”

玉白刀质柔,怎是适合男子习得的刀法?即便广闻有如她,也不知有何法子能让男儿学得玉白刀。不过她已隐约想到了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过于残酷,常人定不能承受。

——那便是将骨脉震碎,根基毁去,摧刚而化柔。这法子定会叫人忍受莫大痛苦,生不如死,意志再坚决的人恐怕也难以接受。

想到此处,她叹惋道。“即便粉身碎骨……你可还愿意?”

“愿意。”少年即刻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她更觉惋惜,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即便练此刀法要取你性命,你也不觉害怕?”

他索性在坚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额上青紫一片,隐隐渗出血丝,诚心喊道。“师父!”

女子弯下了眉。“我可没说要当你师父呢。”眉眼却已透出些淡淡喜色来。

“那在下便自作主张要当你徒儿啦。”少年嘻嘻笑道。他看似无知纯真,其实却颇有些小聪明,说得难听些便是有心计,好听些便是人挺机敏。从方才言语中女子已瞧出他心智坚定,绝非空口而说,心里立时打定主意:若真要收他为徒也未尝不可。

少年跪拜完后起身,又恭敬地一鞠躬道。“敢问师父尊姓大名?”

女子掩口发笑,笑声虽似垂垂老者,笑靥却更似妙龄少女。“你这机灵鬼,徒弟的名字还没报上,倒问起师父的名姓来啦。”

“您肯当我师父了?”他扑闪着眼笑道。

女子嗔怪地打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若不当,你又要死皮赖脸地在这跪上几日,碍着我练刀。唉,教我拿你这烫手山芋如何是好?”

她一袭雪衣,腰间悬一莹白如玉的长刀,面上薄纱飞扬。其人有如天仙下凡,飘渺全无烟火气,一颦一笑秋波送,一举一动拨人情。除却那好似老人般的垂朽嗓音,怎么看都是天下最完美不过的人物。他一时看呆了,不知该作何言语。

女子俯身望着他,笑颜百媚生娇而不失清丽。她一字一句说道。

“那我告诉你——我叫玉求瑕,从今日起便是你师父啦。”

喀嚓。

喀嚓。喀嚓。

这是竹木被削去的声音。

少年仆役睁开眼来时,耳边便萦绕着这样的声音。他此时正躺在钱家庄的廊上,两眼直直望着深黑的房檐与黛色的天幕。两手剥筋抽骨似的发痛,方才出刀时鲜血迸流的不适感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两手——被包扎得齐齐正正,系结的手法他熟悉得很,看来是出自左三娘之手。

竹老翁坐在他身边,正用他那把长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手里的竹棍,缠绕在王小元耳边的喀嚓声便是来源于此。独孤小刀劈裂了绿竹棍的末梢,竹老翁便怀着沉痛之心修整着他这宝贝竹棒,不知觉间东方已现破晓之辉。

一边修着竹棍,老翁一边喃喃道。“唉,名姓之事真是难以分清。”

王小元才从昏睡中醒来,也不知他在说什么,只迷糊问道。“什么?”

“有些人死了,但名字还活着。名字能代代相传,到头来叫这个名儿的却非这个人,你说可笑不可笑?名是物,人总觉得自己高于物,故轻贱物,结果人身死而物在,你说可悲不可悲?所以名不副人,一人数名、数人一名的现象会存在,也着实不奇怪。”

少年仆役闻到了些微酒味,看来这竹老翁因为自己的宝贝竹棍被削去一截而心头大悲,喝了一通豪酒,现在开始打着酒嗝说些胡话了 。

王小元傻笑着应他。“您是在说黑衣罗刹的事么?”

黑衣罗刹不过是个名号,若有恶人存心借用也无人能辨识出来。说来奇怪,如果是玉白刀客的名号遭到冒用,那么谁都会立时表示真正的玉白刀客才不是这等孬种,但黑衣罗刹可没这个待遇——没有人会关心恶人的名姓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