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七)山雪玉嶙峋(第2/3页)

“师弟,不可学在下这般把人家鸟儿拿去烤了。”

说这话时,当年的玉求瑕有气无力地在雪洞外盘坐。初升红日越过云海将暖光漫漫地洒在他身上,玉求瑕伸手去按了按盖在脸上的斗笠,手指消瘦而苍白,在日光下犹如白玉。

那时他们在崖下被困了三日,终被门徒发现,救了上来。虽说两人皆挨饿受冻,但玉甲辰因有师兄护着,倒也不至于狼狈,但玉求瑕可就惨了:几位师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形销骨立的家伙扶上崖来,还没安生歇息一阵玉求瑕就又被长老叫了去。

玉甲辰再见他时只觉对方气息零乱,出声间又夹着几声嘶嘶抽气,看来是被长老们用过杖刑。小师弟有些心疼他,低声问道。

“是因为那鸟儿是南赤长老的,师兄惹他生气了么?”

玉求瑕笑道。“惹他生气又何妨?若为了救那鸷而置师弟于不顾,那与破杀戒有何分别?只不过拿人财物毕竟是坏事,在下做过便算了,师弟你不可越界。”

少年玉甲辰听他声音喑哑,似是极为疲惫,忙不迭道。“师兄并无过错!即便真是犯了杀戒,食了鸟肉的人是鄙人,那错也应由鄙人来担…”

他声音激愤,几乎抑不住自身感情。不料未等再发声,玉求瑕便将那斗笠按在他面上,嘘声道。

“师弟且收声,若要叫旁人听到,那我那些杖子岂不是白挨了?”

浅浅笑声自斗笠后传来。玉甲辰扑眨着眼,虽看不到师兄面容,但其声如往常一般儒柔和雅,宛若山泉淙淙。

说罢此话,玉求瑕将斗笠取回重戴回头上,不给师弟半点窥见其容颜的机会。玉甲辰张口结舌了好一阵,忽而没头没脑地问道。

“师兄,为何你总戴着那斗笠?”

玉求瑕的头轻轻一偏,纱幕漾漾,有些惊讶地道。“师弟是想看在下的样貌么?”

“不、不是,鄙人哪敢提出如此僭越的要求!”玉甲辰红着脸使劲儿辩驳道,“只不过……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话虽如此,当他看到玉求瑕的手指搭上笠沿,将笠帽稍稍掀起时一颗心还是砰砰狂跳起来。

但可惜的是,他这位师兄似是在思索如何作答,好一会儿便松开了手让斗笠重新稳稳盖在面上。半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

“此事可别声张,师弟你有所不知,宗门后辈大多还把我当成师姐呢。”

“也、也就是说,师兄有意要扮作女儿身?”

“绝无此事。”玉求瑕道。“只不过玉白刀法质阳势柔,旁人若知在下是男子,多会无谋效仿此刀法。殊不知为握此刀需将全身骨脉震裂,再以气贯之,往复五年终成型。纵使修成刀法也定会元气大伤,其间苦痛难以为外人道也。”

玉甲辰未听过如此骇人的修炼之法,立时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他先前极向往玉白刀法,也能看出他师兄身法柔韧得不似常人,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心酸之事。

“承袭玉白刀,需承受如此苦难么?”

“天山门向来看刀不看人。别的侠客若觉得刀剑不称手,换一把便是,但在此处不同。”玉求瑕道。“若是玉白刀不认主,那便需要把使刀的人换下,若不能迎合玉白刀阳柔的路子,再天赋秉异之人也会被逐出山门。”

想到此处,玉甲辰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这逐出山门一事非同小可:天山门在世人眼中一向隐秘,原因之一是宗门位处人烟罕至之处,其二便是出了山门之人必须将从门中取得之物全数奉还。

而自幼在天山门处长大的玉甲辰,如若有一日要脱离宗门的话,奉还的不止是身上衣物、剑上玉|珠,恐怕连武功与有关天山门的一切记忆都得还回。断去手脚,废其功力这点玉甲辰尚且能想到,但如何将头脑里的念想完全抹杀?他没见过那些出了天山门的人,自然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