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4/5页)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戴着帽子,拿着手杖,只是没穿草鞋。

大叔说,“哎,丫头,给大叔长长知识,那诗是谁写的?这么有情趣?就听你说一遍我就记下了。下回我把它当荦段子说给人听。”

我没张口,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替我回答。

“莎士比亚。”

沥川。

看着沥川的样子,我觉得有些心虚。他穿着休闲衫,戴着草帽,一副刚从夏威夷度假回来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沥川虽有残障,看上去却总是光鲜明亮、神采奕奕。我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好像走进了另一个时空。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问。他显然坐了今天的早班飞机。

“打你电话,关机。”他冷声说,“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不会吧……”

“这两天你就睡这里?”他扫了一眼四周,乱糟糟的一群人挤在一起。一位农村大嫂正对着镜子剔牙,另一位媳妇则袒开胸脯奶孩子,毫无顾忌。

“打了几个盹而已。”我说,“排队比考试可轻松多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早饭。”他放下包,抽身要走。

“哎哎,要不你替我排队,我去买。这里地形复杂着呢。”我拦住他。车站这么乱,又没有残障设施,人人拖着行李赶路,万一撞伤了他就麻烦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他走到我前面一位排队的大嫂面前,请求她替我照看一下。那位大嫂拿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拼命点头,花痴地几乎快晕过去。

我在心中苦笑,沥川哥哥,拜托你不要放电,好不好?

他拉着我,坐电梯到二楼,找了家咖啡馆,点了份甜点。我对服务员说,“劳驾,最苦的咖啡。”

他看着我,良久,叹了一口气:“小秋,我服了你了。”

“我的队快排到了,真的!今天我一定能买到票。特有成就感!”

“如果你今天还是买不到票,就得听我的,坐飞机回去。”他板着脸说。

“No!”我光嘴硬,浑身却软得像根面条,倚在他身上,他搂着我,小声说:“公共场合,咱们是不是要注意点影响?”

“为什么你全身总是香喷喷的?”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一股淡淡的香味从衣领间溢出。

“是刮胡子水的气味吧。”

“究竟是什么香味呢?”我迷迷糊糊地说。

“Lavender (薰衣草)。中文怎么说?”

“有个特古典的名字:杜若。是不是特别美?”

“嗯,又学了一个生词。跟你在一起怎么这么长学问啊!”他刮了刮我的鼻子。

“你也读莎士比亚吗?”

“我连《追忆似水年华》那种书都读,可见我的文学素养是很深的。”他怪腔怪调地说道。

“那我再说一段给你听,瞧瞧你知不知道出处。”我故弄玄虚,捏着京腔,“你听着啊,‘我见他着急,初意还打算急他一急。当不得他眉清目秀的一个笑脸儿,只管偎来;软软款款的香甜话儿,只管说来;怜怜惜惜的温柔情儿,只管贴来。心火先动了几分,爱欲也沾成一片。’”

暖洋洋的气息吹在他颈子上,他有些脸红:“这是黄色小说里的句子吧。”

“才子佳人小说,和莎士比亚是不是有得一比?”

“说得不错,要不,咱们今晚就照这意思‘云雨’一番?”他终于不顾影响,轻轻地吻了我一下。“云雨”这词是我教他的,想不到他记得这样快。

“臭美吧你。”

早饭吃完我们一起回到排队的地方。这一回终于轮到我买票了:“小姐,请给我一张到昆明的K471。”

“K471卖完了,只有T61,空调特快。”

“好吧,我要一张硬座。”

“没有硬座。”窗子里面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有硬卧,中铺,558块。软卧,下铺,890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