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3/3页)

“人人都想要天上的月亮,就是看不见自己脚边的一枚六便士硬币。”

我惶恐,觉得他话中有话、意在讥讽。然后又安慰自己,沥川只有一条腿,走路需要手杖。脱光衣服的他上身完美、长腿性感,上、下合一,惨不忍睹。总之,沥川绝对不是月亮。而修岳倒是相貌端正、仪表堂堂,走在路上很像唱义勇军进行曲的爱国青年。他外语过了六级,位列研究生保送名单;他成绩拔尖,得过我和冯静儿艳羡的所有奖学金;他是学生干部,校长的得意弟子……总之,修岳也绝对不是六便士。

结论,我要沥川,不要修岳。

坚定了信念,我便铁了心地对修岳说:“谢谢你总帮替我提水,以后请不要再提了。”

他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嗫嚅:“我……反正每天都要替自己提水,多替你提两瓶……并不麻烦呀。”

“请不要再替我提水了。”说这话时,我不得不板起脸,口气也变得冰冷僵硬。我不爱他,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更不能利用他的热情来占便宜。这不是我谢小秋做事的一贯态度。

回到寝室,手机响了,是沥川。

“考得怎样?”

“感觉挺好的。你在哪里?”

“去机场的路上。”

“沥川,你一个人去吗?有人照顾你吗?”我但心他。出差在外,设施不全,这人半夜还要起来喝牛奶。

“怎么是一个人?八个人,全力以赴!明天后天我做两个presentation。你呢,明天干什么?”

“明天考精读,后天考泛读。然后,买车票,回家过年。”

“你的意思是,等我回来就见不到你啦?”他在那边,语气明显地着急了。

“是啊。我有半年没见我爸和我弟了,怪想念的。”

“你光想他们啊,那我呢?”他说,“我到昆明找你去。”沥川对云南的知识仅限于昆明。

“沥川,我的家不在昆明,是在一座大山的背后的小城里。”我说,“你好生开车,过完年我回学校,一下火车马上来找你,总行了吧?”

“过完年?那不是又一个半月过去了?”他沮丧地说。

“王沥川,”我连名带姓地叫他,恶狠狠地说,“现在你知道一个半月有多长了吧!”

我收了线,看见萧蕊从帐子里探出头来:“哎呀,一直以为你失恋呢,原来不是失恋是热恋呀。”

“闭嘴啦。”

“哇,沥川挺大方的,给你买这么好的大衣。”萧蕊对服装有直觉,一直嚷嚷说要改行做服装设计。

那件纯黑的羊绒大衣还是昨天去画展的道具之一。其它的衣服我不好意思穿回来,就放在沥川的公寓里。就这一件,因为又合身又漂亮又暖和,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便喜滋滋地穿到学校里来了。

“是很好的牌子吗?”我翻了翻大衣的领子,商标上是陌生的外文。

“这是意大利名牌,怎么也得几千块一件吧。”萧蕊老练地说。

“不会啊!”我摇头。我身上穿过的任何一件衣服都没有超过五十块的。

“这种店通常不会把价格放在衣服外面,而是放在口袋里。”她说。

记得当时挑衣服,试完了就买了,我没问过价,沥川好像也没杀价。

我掏了掏口袋,里面果然有张卡片,拿出来一看吓了一跳——八千八百块。

萧蕊点点头:“我估摸着也是这么多,你算是碰上钻石王老五了!”她摸了摸我的脸,用猫一样敏捷的眼睛盯着我:“嗨,求你一件事儿。下回认得他的朋友,介绍一个给我。或者他们家开派对,你带我去?”

“干脆把沥川介绍给你好了。”我阴阴地笑。

“真的吗?你舍得?”

“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