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4/5页)

他清楚自己敛财一事,虽然皇帝有所耳闻,但皇帝并不清楚他敛财到了什么程度,因为皇帝不曾调查过他。大约在皇帝穆桢心中,她的长兄还是当初那个得了两只金元宝便喜得到处叫嚷“我家妹子诞下皇子了”的人,却不知道现在的他,已是富可敌国。

如果焦家的账簿落入穆明珠手中,如果穆明珠平安归来,如果穆明珠告知皇帝……

穆国公如此快意的日子便到头了。

他自信不会丢掉性命,但是对于尝过权力滋味的他来说,丢掉了权力,比丢掉了性命还要痛苦。

“陛下,俗话说‘惯子如杀子’。”皇宫幽静的花园中,穆国公陪在皇帝穆桢身边并肩走着,仿佛他们还是昔日在镇子里一同出去卖布的兄妹俩,他听起来苦口婆心,“这话底下的大臣是不敢跟陛下说的,只有哥哥我能跟陛下说这些体己话。从前废太子的事情,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么?陛下,切不能心慈手软呐!她如今敢在扬州城动兵,若是这一次没有惩戒,那下一次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她在建业城中动兵,

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帝穆桢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常服,眉心深蹙,道:“哥哥的心意,朕都明白。这话也的确是只有你敢同朕说……可是如今皇甫老将军病故,北境不平,大梁骑兵跃跃欲试,大周要稳才成。若照着哥哥的意思,怎么管教呢?朕一出手,大周又要再兴风雨。”

穆国公听明白了,皇帝并不是不想惩戒穆明珠,只是因为形势所逼,现在顾不上她。可是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眼睁睁看着穆明珠拿着他的罪证回到建业城来。

“怎么管教……”穆国公眯起眼睛来,叹气道:“若是咱们还都是从前的庶民,管教儿女,自然是哪个不听话便揍哪一个,打到他服气了为止。如今自然不能用这样的法子了,可是直接要公主回建业来,也不妥当——叫外人看着,岂不是没了国法、没了家规?”他徐徐道:“不如择一苦寒之地,命公主前去,冷落上她几年,几时公主真知道错了,陛下便原谅她。若是公主不知悔改,那……”

皇帝穆桢眉头越皱越深,她听着穆国公的话,其实也在思量着穆明珠这个女儿。

坦白来说,从穆明珠出生开始,这十四年来加在一块,皇帝穆桢想到这个女儿的时候,还没有这一个月多。

她这一生,孕育了四个孩子,长子英年早逝,次子谋逆被废而死,只剩下三子与幼女。

长子是她第一个孩子,他成长的每一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记得那些因为触怒了世宗、而不能见到亲骨头的痛苦长夜。

次子是她亲自抚养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的事情记得清楚些,等到次子长大之后,她也做了皇帝,没那么多心力顾及他,谁知道便长歪了。

至于三子与幼女,她有时候甚至想不清楚,这两个孩子是怎么长大的。

尤其是穆明珠。

因为怀着这个女儿的时候,正是世宗驾崩、大周风雨飘摇的时候,她稳固住皇权、保命还来不及,更不必说抚养女儿。这个女儿从生下来第一天起,连她的一口奶都没有吃过。这孩子幼时又病病

歪歪的,穆桢当初孕中经历了许多波折,自己也觉得这个孩子养不成,大约是怕日后伤心,也是政务繁忙,便全都交给宫人去照料。

谁知道后来竟出落成一位妙龄少女,康健聪颖、野心勃勃、极会揣摩人的心思。

颇像是从前的她。

皇帝穆桢想到这里,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望向翠色浓郁的花园,仿佛看到过往几十年的岁月。这个太过聪明的小女儿,当初要求离开建业、前往扬州的时候,究竟是真的为了与齐云解除婚约,还是早有预谋要在扬州动兵呢?

“陛下以为如何?”穆国公久不闻皇帝回应,眼底露出焦灼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