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4页)

他信沈聆仍旧对他怀有期待,他信沈聆遗愿里必定会有《猗兰操》登上舞台。

只要沈聆惦记着《猗兰操》,惦记着十三弦筑,就忘不掉他的一言一行。

宁明志执着的守着筑琴,夜深人静、情到悲处,总会拿起竹尺,击响那一首古曲,脑海里都是忘不掉的沈聆。

他直愣愣的盯着钟应,一个字都不信。

倏尔,宁明志笑出声,眼睛骤然焕发了光彩。

“我虽然老了,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静笃。他不会轻易换曲,没有比《猗兰操》更适合筑琴的乐曲,他就不可能更换演出的曲目。”

汉乐府诗篇并不是那么容易奏响。

一曲《战城南》已经耗费了沈聆多年心血,他断不可能为了一时之气,放弃一首完美无缺的乐谱。

钟应知道他会这样。

言语苍白无力,说什么都只会换来宁明志毫无愧疚悔意的狡辩。

这个人在自己认为正确的世界活得太久。

久到忘记了遗音雅社登台演出的目的,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懂过遗音雅社为什么而登台。

钟应心中回荡着《战城南》的凄厉控诉,《木兰辞》的出征凯旋,《猛虎行》的其志不改,《长歌行》的活在当下。

句句是对侵略者的愤怒仇恨,词词是声援挺身而出的战士将领。

然而,宁明志不懂《猗兰操》,八十年前不懂,八十年后仍是不懂。

他的琴声里只有兰之猗猗,而没有为国为民。

钟应笑着站了起来,让出了钢琴的主要位置。

他说:“你以为沈先生选择猗兰,是想登台高歌演奏者的品格,想登台夸耀失传筑琴重见光明……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宁明志睁大眼睛,满是困惑。

钟应怜悯的继续:“当时,遗音雅社是为了什么而登台?”

为了什么……

宁明志记忆里恨不得忘记遗音雅社,恨不得只记住沈聆。

被钟应这么一问,他竟然很难跳出既定的思维,只记得沈聆反反复复告诉他的:“我是为了传承《汉乐府》,重奏唐朝乐器,而成立的遗音雅社。”

他记得沈聆说这句话的神情、语气,所以必然不会记错。

但是钟应信誓旦旦,觉得他错了,以至于宁明志有些生气。

“如果不是为了高歌品格,传承古音,音乐家怎么会登台?”

他十分肯定,“静笃亲自告诉我,我们必须要以最佳的汉乐府,创造最好的演出。”

钟应不再反驳。

他只是无奈的看向厉劲秋,“你看,我就说吧。”

厉劲秋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宁明志,“这都能输给你?这家伙比我想的还要废物。”

仿佛他们打了一个赌,就赌宁明志记不记得遗音雅社登台的初衷。

宁明志神色不悦,他明明记得清楚,为什么会被质疑!

他恨不得马上回去,翻找出沈聆写给他的书信。

里面必然提过这事,也必然反复的与他斟酌,首演的时机与曲目!

钟应看得出宁明志不服。

八十年前一位少年变为青年的短短时间,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更造就了无数人至今的执念。

“弹琴吧,秋哥。”

钟应静静站在一旁,看向宁明志,“我信守承诺,请秋哥为你弹奏沈先生最后替换掉《猗兰操》的那首曲子,希望你听完之后,能够想起沈先生和你说过的最重要的话。”

他说完,就见到宁明志皱起了眉。

这位老人即将期颐之寿,也留有年少时候的固执冲动。

以至于他固执蛮横的强调自己和沈聆是知音,却忘记了知音本该记住的最重要的事情。

君子院厅堂沉默之中,响起温柔舒缓的乐曲。

这是一首只适合单人弹奏的钢琴曲,钟应站在一旁仔细的听,熟悉厉劲秋指尖的每一段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