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6页)

这必定是那把神奇的唐代琵琶的功绩。

否则,如此年轻的演奏者,怎么能弹奏出如此直达灵魂的音调。

又怎么能像正在经历过那场灭顶之灾,将悲伤痛苦的哀悼,传递到每一个人的心底。

直至中场休息,他们都低声感慨着这场独特的纪念。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那场可怕的战争。”

“因为琵琶的旋律太独特了,它就像专门为这首《凝视星空》诞生的!”

“难怪弗利斯肯出一千万欧,这琵琶确实是世间珍品,我听到乐手拨响的琴弦,灵魂都在随之颤抖。”

对《凝视星空》的赞美,渐渐变为了对弗利斯的祝贺。

祝贺这位慧眼识珠的犹太商人,拥有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好乐器。

然而,弗利斯面对他们的恭维,只觉得好笑。

“你们见到的根本不是我拍下的琵琶!”

他无情的抨击这些家伙,“你们为什么不夸奖中国乐手的弹奏出神入化?你们为什么不赞美厉劲秋的作曲动人心魄?”

“偏偏要吹捧一把琵琶的身价,显得你们好像很懂乐器似的。”

弗利斯一贯嚣张跋扈,众人却没想到恭维还会被骂。

他们明明白白看到了琵琶上独特的木兰花,但他说什么?

不是他拍下的琵琶?!

“怎么可能?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根本不相信弗利斯的话。

“我可是记得清楚,刚才中国人弹奏的琵琶和报纸上刊登的唐代琵琶一模一样!”

可弗利斯畅快笑出声,“因为这琵琶有两把。”

他视线温柔,语气期待,“今天,它们总算重逢了。”

整个中场休息,都在传递着两把琵琶的讯息。

而艺术乐团和维也纳之春的相关人士,成为了更多人询问的对象。

“是的,木兰琵琶有两把。”

莎拉眼神缱绻的讲述着来自遥远中国的贤伉俪,“它们一把属于毛特豪森的遇难者,一把属于遇难者的遗孀。”

一对被残忍的屠杀分隔了七十六年的夫妻,最终没能在奥地利重新相聚。

可是他们挚爱一生的琵琶,从中国走到美国,又从美国意外来到奥地利,终于走上了音乐会的舞台,为死难者奏响纪念乐曲,重新双宿双栖。

它们发出的声音,是生者对死者的悼念,更是逝者对战争的控诉。

莎拉富有感染力的讲述,让这些从来不懂得中国、从来没意识到遥远东方同样遭受过苦难折磨的欧洲人,深深感受到了木兰琵琶承载的期望与悲痛。

于是,当钟应带着木兰琵琶重新上台,凝视他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生者感慨。

有些人是遇难者的子孙,自小听着集中营苦难故事长大。

有些人是自发的悼念残酷战争,怀揣着守护和平的信念。

现在他们相聚在一起,透过一场音乐,去思考战争的意义,去怀念消失在历史里的故人。

也能够听到,在屠杀中牺牲的中国人,留下的乐器,奏响的声音。

钟应仍是那身对襟唐装,可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他刚才使用过的雌蕊琵琶,还有那把即将响彻音乐厅的雄蕊琵琶。

相同的木兰花,盛放出不同的花蕊。

雌蕊琵琶安稳的摆放在他身边,下一刻,便是钟应横抱按弦,用雄蕊琵琶为所有人扬起了那份藏于时光之中的希望。

在座的欧洲人,不懂琵琶,更不懂为什么一模一样的琵琶,需要改变弹奏的姿势。

但他们懂得音乐里迥然的旋律,还有旋律中变得温柔婉转的弦音,为他们展现的另一幅光景——

惨烈的战争,无辜的百姓,在人间地狱之中并肩扶持,奔向和平。

钟应横弹的雄蕊琵琶,用它轻柔婉转的弦音,勾勒出逝者的努力与挣扎。

它奏响的音乐,如洁白沁香的木兰花,在战火摧毁的废墟里,迎风绽放,永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