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4页)

“这样吧……”樊成云理解斯坦福的坚持,他温和的扫过钟应手提的琴箱。

“小应,带的秋思吗?”

“嗯。”钟应点点头。

“那就好。”樊成云笑道,“在我弹奏雅韵之前,先请诸位听听我徒弟的曲子。”

博物馆特地留出来的演出场地,为的就是十弦琴千年遗音再现于世。

场馆内的参观者都聚拢过来,以为传闻中樊成云真的会亲自试弹古琴,纷纷都不肯走了。

然而,走上表演位置的,不是那位风姿优雅的大师,而是一位俊逸清秀的年轻人。

他从随身携带的琴箱之中,取出一张朴素古琴。

那琴木漆色极淡,通体浅棕,琴弦泛着冷光,琴身不像常见的仲尼式、伏羲式拥有凹进的线条,而是笔直如松,仅在琴头琴尾拥有的圆润边角,显得粗犷狂放。

琴面琴腹均无雕花,更谈不上古琴雅致的刻字,通体素雅无痕,一看就知道是现代制作的新琴。

不过,说它是琴,不如说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棕色木板,拉上了几根弦凑数。

然而,围过来的参观者,视线异数了数琴弦。

这年轻人用的古琴,居然和玻璃展台里的琴一样,是十弦!

钟应安置好十弦琴,不多寒暄。

他一双手悬于琴弦之上,毫无预兆地按徵拨弦,流畅的琴音立刻回荡在空旷的场馆内。

十弦音律,宽广浑厚。

他猱挑抹擘,落音刚健有力,弹如断弦,时而双弦齐拂,踢打进复。

但是,钟应弹奏的陌生曲子,全无古琴应有的“弱而不虚、刚柔并济”,他从第一个音开始,就气势夺人,如戈矛纵横,旋律激昂!

他丝毫不打算作什么悲春伤秋之思,弹什么哀怨、凄婉的调子。

弹出来的曲音,和他说过的话一样,声声带刃,仿佛琴弦铿锵击石,坚硬不屈。

那双手抚过繁复弦线,用本该哀怨愁苦的琴,挑起战火铁蹄。

深深铭刻在灵魂里关于战争的一切记忆,在他弦震、掌击的节奏之中,爆发出金戈擂鼓,誓死杀敌的狂风。

音律从琴中传出,却在听者心中擂鼓齐鸣,众人耳畔雷霆万钧,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张造型怪异的十弦琴拨弄弹出的声响罢了。

却纷纷从这样的声响里,感受到所谓的——

誓死不屈,战至胜利。

室内回荡着十弦琴宽广的音域。

所有人都被这与众不同的演奏感染。

连对钟应颇有微词的斯坦福,也震撼得失去语言能力,灵魂磕磕绊绊的跌撞在眼前弦音之中。

他感受到波涛汹涌,感受到鹰击长空。

耳畔悲怆宏伟的音乐,超越了他对中国古琴的全部理解,他甚至觉得刺耳的滑弦,都像是穿透魔鬼的利刃,带出了沸腾的血色。

斯坦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更无法找到准确的词语去描述琴音。

他大脑失去理智的跟随着旋律,人已经不是坐在原位,而是冲向了千军万马的战场。

钟应掌抚琴弦,结束演奏,刚才的一切惊涛拍岸、波澜壮阔都随着弦音声声,颤颤地渐行渐远。

可博物馆空旷上空,依然回荡着陌生鼓点的节奏,逐渐回到胸腔,与心跳融为一体。

斯坦福深呼吸了许久,才抚平了激动情绪,这首曲子给他带来的感觉,绝不逊色于他初次听到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时的心潮澎湃。

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视线惊喜,谦虚问道:

“樊先生,这是什么曲子?”

“《华歌》。”

樊成云听过无数次,仍觉得钟应每一次演奏都能带来全新的感悟,“这是他九岁谱写,在这片土地上才能演奏出来的中华之歌。”

九岁作曲,年轻至极!

刚才铿锵的曲风,有了《华歌》的注解,忽然就变得意义深重起来。

斯坦福立刻站起来,低声跟翻译快速的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