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4/4页)

从正午到傍晚,祭天册封的仪式隆重至极,陛下在其他地方素来节俭,但对此事却不吝千金。

三十六列仪仗从宫道上走向正宫门前,映枝站在金銮殿前,岑瑜的身边。

钟声响了,城阙之上,相继有成片飞鸟掠起。

远方的天空渐渐辽阔,渐渐高远。

温柔的春风迎面,岑瑜的衣袍翻起。春阳透过参差的檐间,照进他的眼。

“枝枝,不会有别人,只会有你。”岑瑜认真地看着她,就像那日在西南那般郑重,“但海誓山盟谁都能说,我更愿意用此生践诺。”

映枝笑道:“好,我一直都信你。”

她不是会活在无谓担忧中的人,她能看见子瑕的付出,更愿意相信他的许诺。

这夜好似下了一场暴雨,春雷骤然划破黑夜,香炉里的烟渺渺不断,火星忽明忽灭。

窗外的雨水倾泻而下,打落一枝的海棠,花瓣落在细纱遮帘上,朱红浓艳旖旎。

缠绕在枝上的藤蔓柔软,勾着那依附吐露细嫩的新芽。池中的红鲤浮出水面,在氤氲湿闷的空气中露头呼吸,倏忽又一下钻入沉沉的池底。

雨声扰得人睡不着觉,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

一夜窗棂敲击,时而疾风骤雨,时而微风细雨。窗前的花在雨中几番摧折,不胜风露,含羞带怯地垂着头。

这夜好似下了一场雨,家家户户点起了灯。

国公府里,李氏夺了江成的书,嗔他几句,二人熄灯睡去。

明日江成沐休,李氏要去看铺。江柔在女学读书,郑易还会挨家挨户上门推销。

明日江临依旧鼻青脸肿,被长宁公主笑话。明日谷雨站在御膳房里尝新菜,宫人们一溜端去凤鸣宫。

而凤鸣宫里,岑瑜披着外衫阅奏章,偏过头,看见懒觉睡醒的映枝在揉眼睛。

昨夜的雨在清晨到来前结束,海棠花瓣上滴落了朝露。春芽初长,新叶初发,曦光照进屋中,带着青涩的绿意。

映枝睁开眼,岑瑜笑着对她说:“枝枝,可要用早膳?”

她带着拖长的尾音,软软绵绵:“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他道。

明日的糖雪球看见只蝴蝶,一个飞扑跳出窗外。

煦煦和风里溶着鸟鸣,穿过它的爪间,越过汉白玉的宫阶,飞过蜿蜒起伏的金檐,一路从宫中吹向未知的远方。

百年的盛世佳话在文人墨客笔下传颂不止,在滚滚东逝的岁月里成为一艘小船。

这座江山将如同它的君王一般温柔,留下史官青简上的寥寥几字,待后人们当窗对月时浮想。

学识渊博者要为此刻做注脚,却用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野戏荒腔——身骑白鹿的岐山神女。

她坐在金殿前的栏杆上,指着人间与天幕的尽头。

她回过头俏皮地眨眨眼,提议道:“子瑕,你瞧!外头日头正好呢,我们出去玩吧。”

岑瑜笑意盈眸,站在她身后,揉揉她的长发,轻声道:“好。”

好。

你瞧,外头春光正好。

而我们都还年轻,可以白头偕老。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