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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的某天,她发现了自己的第一道皱纹。

这一次,我是真的决定要离开。只是,觉得,前面,没路了,但双脚,还习惯于走向他。我不知道,如果每个月他不再给我钱了,我去找一份工作,每个月月薪最多三千,我能不能习惯?

她在湖边伫立,颀长的脊背楚楚动人,头发乱飞,迷茫地看着远方。

应璟用手捋住头发:酗酒、割腕,当你做一切伤害自己的事情时,想想你的父母该如何心疼……只有最亲的人,才与你有切身之痛。不要期待每个人看着你沉沦、受苦时,都为你难过,能给你同情和安慰。没有人会,包括你爱的这个人。

这种关系,永远没有合适的方式。只有黏或者断。这个世界,彼此相爱,无法相守的人太多了。谁也无法评说这爱是不是正确。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另一个人、时间、地点、缘分,都错了。不需要刻意躲避。你只是要晓得,除了自己,没有人能保护你、保护心不受伤。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受伤,去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男人?

姑娘说:我本来打算,这一次出来,就不回去了。永远不见他!永远不再相信爱情!离开那座城市,远走高飞。但是,想想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怎么办?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

应璟笑了,似乎每一个年轻人,都曾经想过决绝地“远走高飞”。

伤口和疼痛的愈合,可以靠时间,不一定非要“走”。不要相信“时间和距离能治疗一切”这种话。远走高飞,也只是一种幻象,离开是一种勇气,回去,抵抗一切,并且遗忘,需要更大的勇气。

千万不要再说“不再相信爱情”这样的傻话。“爱情”没有招谁惹谁。你还年轻,经历一两次痛彻心扉的感情,没有什么。

关于物质生活的不舍,你只需要正视自己的贪心就行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你可以不需要任何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晚霞越来越红,风越来越大,山和湖包围着这两个女人。

她们走了很远,又走回来。

回去的路上,暮色将尽。应璟突然听见远方传来嘭嘭的声音,那是篮球在地面的弹跳声,她说:我带你去认识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吧。

她们跳上另一个田坎,拐上另外一条路,去了梅雨中学。

三间平房,一个操场,就是梅雨中学。

李玉正在和学生们打篮球。

摇摇欲坠的篮球架,旁边立一个高高的树桩,挂了一个光线微弱的灯泡,青春洋溢的李玉在灯光下跑动,跳跃,躲闪,灵活又攻击性十足。她是那样专注和快乐。看见了她们,她把球扔了个漂亮的弧线给篮板,朝这边跑过来,马尾辫在脑后一摇一晃。

李玉带她们去了宿舍。一个只有十平方米的房间,和她的人一样,平淡朴素,洁净简单,桌上有书和她用采集来的种子种植的绿植,一盆凤仙花开得正红,墙上贴着用毛笔抄写的诗。

这些都是什么植物?女孩好奇地摸了摸一棵叶子奇特的植物。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在山上看见它,特别漂亮,就挖回来了。

这个字是你写的?

嗯。

你在这里教什么?

英语。

有工资吗?

没有。

啊?那你靠什么生活?

在这里,花不了什么钱。

你要在这里教多久?

我报的是两年。

两年以后呢?

回杭州,找一份工作。

啊?!你是杭州的呀!好近!我是苏州的。女孩坐在床上,兴奋地蹦起来。

是吗?那真的好近!李玉在凳子上,也兴奋地蹦了蹦。

同龄的,都来自城市的女孩子,总是能聊到一起的。她们讲到了小时候逛公园,最喜欢骑的旋转木马,以及一点杂质都不添加的牛奶冰棍,讲记忆中没有雾霾的天空,郊游,还有大学生活,讲不完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