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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战场,最惨烈的就是交通事故现场,眼前的景象并未让江枫感到惊讶。从两辆车的损伤程度来看,死者应该是飞度车上的司机。宝来的车头虽然被撞坏,驾驶室却并未发生严重变形,看样子司机不至于丧命。

“宝来司机呢?”江枫转身问身边的唐法医。

“也是个女的,命大,只受了点轻伤,已被交警的弟兄控制起来,送到武警医院包扎去了。”唐法医说。

江枫心里有底了。像这种交通肇事案,事实清楚,因果关系明显,只要肇事司机没有逃逸,按部就班照法律程序办就行了。但是无论多么简单的案件,一定要到现场看看,这是他多年办案形成的习惯,不到现场走走,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事故地点位于迎宾大道海安化工厂门口路段。江枫对此地并不陌生,在这不到二百米的路段,被称为东风市的百慕大三角。“Z”字形弯道,连续两个小角度急转弯,已经极为凶险,再加上一个陡坡,简直就是鬼门关。尤其是在下雨天的晚上,视线不良,极易引发交通事故。

交警部门向市政府打过好几次报告,请求把弯道拉直,陡坡削平。政府答应了拨款,组织各相关部门开过几次协调会,也派人到实地考察过,但是征地问题迟迟无法解决,只好拖着。

马路边上立着一块反光警示牌:“危险路段,请小心驾驶。此处已发生三起车祸,累计死亡四人!”

第五条人命,这块牌子又要改了,江枫看着警示牌,心中默念。

大雨滂沱,在探照灯照射下,雨线像牛绳一样粗。唐法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了看天,把一个年轻警察叫到身边:“运尸车怎么还没到?得赶紧把尸体运走,现场条件太恶劣了,等会儿雨下大了更麻烦。”

“已经在路上,估计快到了。”

“估计,估计是多久?”唐法医瞪着眼睛说,“打电话,再催!”这种鬼天气,冻得人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说话。

年轻警察不敢再争辩,拿出手机,再次拨打电话。

十多分钟后,殡仪馆的运尸车到了,在交警引导下,开到尸体旁边。车门打开,下来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骨瘦如柴,脸黑如锅底。唐法医背后叫他“黑无常”。

黑无常背手站立,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车钱谁付?先说好再动手,别到时候又扯皮。”

“先记分局的账,死者家属没到。”唐法医赔着笑脸说。

“你们公安局就是个‘老赖’,上半年的账还没跟我结清。”

“放心,我们那么大的单位,少不了你一分钱。”

“那也不能老拖着啊,现在农民工的工资都不准拖欠了。”黑无常翻着白眼说。

“行,明天一上班我就去找局长反映,抓紧落实。”唐法医早已习惯了黑无常的傲慢无礼,跟这种人谈什么理想道德、社会责任屁用都没有,供求关系决定社会地位,谁叫人家是垄断行业。

“告诉你们局长,下次再拖欠运费就别叫我了。”黑无常拿出钥匙,很不情愿地打开车厢后门,唐法医指挥两个年轻警察把尸体抬上了车厢。

唐法医上了自己的警车,跟着运尸车往殡仪馆方向开去,法医解剖室设在殡仪馆内,他要对尸体做进一步检验。

“王三牛,上车。”江枫向停在路边的思域走去。交警和技术科的同事会清理现场,他必须尽快赶去医院,找到肇事司机做讯问笔录。

王三牛听到江枫喊他,急忙跑过去,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屎,爬起来才发现是踩到一块砖头。王三牛钻进车里,骂道:“妈了个巴子,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邪门,用脚走路都会出事故。”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把手掌都擦破了。

江枫抽出两张纸巾给他擦手:“谁叫你走路不长眼睛,‘拉不出屎怨茅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