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3日,星期五(第3/12页)

她似乎有些惊讶:“藏起来?真的吗?”

“是的。”我说,“他觉得如果我偶然发现他的照片,我会觉得十分难过。”

克莱尔点了点头:“可能你认不出他?不知道他是谁?”

“我想是的。”

“我想可能是这样。”她说。她犹豫了一下,“既然他已经走了。”

走了,我想。她说得好像他不过是外出几个小时,带着他的女朋友去电影院,或者去买一双新鞋。不过我理解。理解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协定:不谈亚当的死,现在还不要谈;我理解克莱尔也在试图保护我。

我没有说话,相反我试图想象那种情形是什么样子:每天看见我的孩子,在每天这个词还有意义的时候,在每天都与前一天断裂开来之前。我试图想象每天早上醒来知道他是谁,能够计划未来、期待圣诞节、期待他的生日。

多么可笑,我想。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他——?”

我的心突然怦怦地跳了起来。“你有照片吗?”我说,“我能——”

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当然!很多!在家里。”

“我想要一张。”我说。

“好的。”她说,“可是——”

“拜托,那对我很重要。”

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当然。下次我会带一张来,不过——”

远处传来的一声叫喊打断了她。我望向公园那一边。托比正向我们跑来,哭着,他身后的足球比赛仍然在进行。

“他妈的。”克莱尔小声说。她站起身大喊道,“托比!托比!怎么啦?”他还在跑。“见鬼。”她说,“我去把他哄好就来。”

她到了儿子身边,蹲下问他出了什么事。我看着地面。水泥路上长满了青苔,奇形怪状的青草从沥青下钻了出来,努力朝着阳光生长。我感觉高兴,不仅是因为克莱尔会给我一张亚当的照片,也是因为她说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给我。我们还会再见面。我意识到每一次都会再像第一次见面。真是讽刺:我常常忘记我记不住事情。

我也意识到她谈到本的模样——某种怀旧的腔调——让我感觉他们不可能有私情。

她回来了。

“一切都很好。”她说。她掸掉香烟,用鞋跟把它踩进地里。“关于球是谁的有点小误会。我们走一走?”我点点头,她转身朝向托比,“亲爱的!要冰激凌吗?”

他答应了,我们开始向亚历山大宫走去。托比握着克莱尔的手。他们看上去如此相似,我想,他们的眼睛里都有团团火焰。

“我喜欢这里。”克莱尔说,“景色让人振奋。你不觉得吗?”

我看着灰色的房屋,它们中间点缀着团团绿色:“我想是的。你还画画吗?”

“不怎么画了。”她说,“有的时候试一下,我变成半吊子了。我们自己家的墙壁上到处是我的画,不过不幸的是一幅也没有卖到其他人手上。”

我笑了。我没有提到我的小说,尽管我想问她是不是读过了、她觉得怎么样。“那你现在做什么呢?”我问。

“基本上我在照顾托比。”她说,“在家里教他。”

“我明白了。”我说。

“不是自己选的。”她回答说,“没有一家学校肯收他,他们说他破坏性太强了,他们对付不了。”

我看着她的儿子,他跟我们走在一起。他似乎十分安静,握着他妈妈的手。他问是不是会给他冰激凌,克莱尔告诉他很快就有了。我无法想象他是个麻烦的孩子。

“亚当是什么样子的?”我说。

“小孩的时候?”她说,“他是个好孩子。”她说,“非常有礼貌,规规矩矩,知道吧?”

“我是个好妈妈吗?他幸福吗?”

“哦,克丽丝。”她说,“是的。是的。没有人比那个孩子更受宠了。你不记得了,是吧?为了要孩子你努力过一段时间,你有过一次流产,当时已经怀了很长时间,然后有次宫外孕。我想你刚刚准备放弃,亚当却来了。你可开心了,你们俩都很开心。你喜欢怀孕。我讨厌怀孕。肿得他妈的跟一所房子一样,还有可怕的孕吐。吓人。不过你不一样,你爱怀孕时的每一秒钟,你怀亚当的时候全程容光焕发。你一进屋,房间都被你照亮了,克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