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太宰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尊不会说话的漂亮雕像。

森鸥外又笑了笑:“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良久,太宰治低低出声。

“……”

“……没有。”

[只是我感到无法接受而已。]

黑色汽车在山路上疾驰着,太宰治猛地一打方向盘,就差一点车身就要擦着岩壁滚下去,他眨了下眼,力图将注意力完全集中,脑袋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疼,反而有种闷闷的木。

“织田作——!”

黑色大衣从肩头落下,掉在身后。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血液能这么烫,沾染到绷带上的血迹比火还烧,烧得他连扶住男人的身体都扶不稳,织田作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交代遗言,就像以后他再也没机会说了——

织田作之助有些抱歉。

他在和iic首领交战的时候,还有些挂心太宰治,遗憾着他没能和太宰治道别,可眼下见到了,他又后悔了。

他不该死在太宰治面前的。

生命的重量可以很轻,也可以很重,他并不想让自己的死成为太宰治一生中刻骨铭心的一道疤痕,永远无法痊愈,只能烂成疥疮,太宰治的神情实在太令他难过,难过到他忍不住抬起手,抚上少年毛茸茸的蓬松头发,想给他一些安慰。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哭啊。]

人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反而流不出眼泪,织田作的视线已经模糊,他看不清太宰治的脸,却能看见太宰治在哭。

[真是抱歉。]

织田作之助忽然感觉指尖有什么东西顺着流下,湿漉漉的,他意识到前几日太宰治被子弹蹭破的伤口还没好,想提醒他注意一点,不要惹得伤口发炎,但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肺部吸入的空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少一点。

“别说了织田作。”

太宰治没注意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那是非常微弱的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他试图用手掌去按压对方的血管,想要截断不住外涌的鲜血,但怎么都做不到,就像人无法截断奔涌的河流一样,织田作的生命就像一把紧紧攥着的细沙,无论他怎么祈求,都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流出去,消失不见。

——他怎么都做不到。

——他怎么都救不了他。

伤口是致命的贯穿伤,空腔效应导致周围的肌肉破碎粘连着,子弹切断了大动脉,以眼下的出血量,他还剩下一分二十秒。

一分十秒。

一分钟。

“……织田作,我该怎么做?”

明明他才是每天找死的那个人,新伤叠着旧伤,以前他们喝酒下过赌注赌谁先死,第一是太宰治,第二是坂口安吾,最后才是织田作之助,织田作又是杀手、又是异能力者,每天烦恼的事都只是薪资微薄养不起五个小孩子。

“……去成为救人的一方。”

他的还没有动笔。

他还没有为他的作序。

残阳将血映衬得更红,红艳艳的,渗进白色衬衣的布料。

还剩三十秒。

他望着织田作之助的眼睛,自己的眼睛灼热而又干燥,干涩得他恨不得将眼球抠出来,积攒久了的惶恐与绝望一瞬间爆发出来,嗓子干涩得厉害。

他好渴啊,他好想回酒吧再喝一杯酒。

难喝也不要紧,没空聚不齐也不要紧,威士忌加冰,他这一次一定不去拨弄那磕冰球,搅得那杯酒没法喝,他不想死了,他只想能继续在小酒馆消磨日子,一天一天,得过且过,没什么不好。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让他救下织田作之助,要他干什么都行。

再没有机会了。

“……我懂了,我就去照做吧。”

太宰治闭着眼睛,他跪在织田作身旁,淌出来的血沾满他的衣服,袖子、裤腿、那些血仿佛都成了熔炉,能将他焚烧得干干净净。

头疼得像有人用钉子钉进头颅,耳朵上方那道伤口前所未有地刺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