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回报(下)(第3/4页)

接下来阿尔贝罗尼没有说他是不是赶走了那些老鼠,不过后世的人们都觉得他肯定这么做了,也许还让侍从设法搜索了一番,阻止老鼠再次跑进国王的寝室——这些是人们理所当然的想法,就算是对一个卑贱的囚犯,一个好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老鼠啮咬。

阿尔贝罗尼主教在写完老鼠后就转移了视线,他写,国王从甜蜜的好梦中醒来了,他呻吟着,睁大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叫了侍从,叫了大臣,叫了托莱多大主教,叫了王后,叫了王太后,甚至还叫了与他关系不佳的唐璜公爵——当然,这些人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办,要么就是死了,或是有着其他无可指摘的理由。

反正阿尔贝罗尼都认认真真地和他讲了。

国王突然变得愤怒起来——阿尔贝罗尼主教这样写道,言辞中带着一点让人不敢置信的漫不经心,他揣测说,国王一定是因为悲痛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才变得如此暴躁,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他却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

也有可能他是过度哀恸,王太后死了,王后却是“离开”了西班牙,卡洛斯二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罗马,取得了教皇英诺森十一世的庇护,并且以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婚约未能完成最后一步为理由,要求教皇宣布她与卡洛斯二世的婚姻无效,当然,这个申诉也代表了,卡洛斯二世现在唯一的儿子是个私生子,和他轻蔑的唐璜公爵一样,没有继承西班牙王位的资格。

所以,卡洛斯二世快要死了,但继承他的王位的人,可能就是他最厌恶的路易十四的次子,夏尔·波旁了。

虽然这种事情说给快要死了的病人不太好,但阿尔贝罗尼主教是被无数民众崇敬的圣人(他死后确实封圣了)整理这本札记的人,只能说这位主教大人过于率直了一点。

在阿尔贝罗尼的描写中,他没有一点遮掩地用了“绝望”这个词,卡洛斯二世哀叹说:“这是上帝赐予我又夺走的帝国。”又说:“朕已经一文不值了。”

如果有人要说,阿尔贝罗尼主教在这里的记述有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那纯属错觉,阿尔贝罗尼,一个圣人,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将慈悲抛洒在整个西班牙,尤其是那些穷苦之人的身上,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国王呢。

阿尔贝罗尼说,在听说了自己的国家将会被交给路易十四的儿子后,卡洛斯二世几乎就没有一时安宁,他不断地要求见这个见那个,但那些人真的到来时,他又因为高热昏厥过去了,有时候他也许醒着,却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根本无法保持应有的仪态与理智,说不出任何可用的旨意来。

“国王非常痛苦,他说,他的脊背就像是被拘束拷拷着的人。”在这里阿尔贝罗尼主教特意解释了一下,拘束拷就是一种相对于拉肢架的刑具,拉肢架是将人拉长直到四肢脱臼,拘束拷就是强迫人蜷缩在一起——从几小时到几天,最先感到痛楚的就是脊背。

然后是窒息,也就是呼吸困难,卡洛斯二世抱怨自己的胸口犹如被压了一块巨石。

他的四肢在几天后从指甲尖开始变黑,这时候他的疮口终于开始腐烂发出腥臭的味道,他需要将嘴巴张大到极限,不然就没法吸入足够的空气,他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微弱的哀鸣与哭叫,可惜的是,阿尔贝罗尼这样写道——没人能够帮他。

就算是这样,国王依然坚持活着,房间里的肮脏气味早就盖过了圣油与没药的香气,阿尔贝罗尼举着蜡烛,仔细地观察着那具“像是会呼吸的尸体”,还是“掩埋了很多天的。”他这样补充道。

最后国王开始吐出黑色的血液,然后是内脏的碎片,他胸口那处最大的疮口露出了白骨,隐约可见下面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