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讲故事的人(第2/3页)

“一个街头的年轻混混去捅死刚出狱的犯人,没人会多在乎这个新闻。”崔远洵说,“一个前途无限的爱豆突然刑事犯罪,注定轩然大波,你是知道的。你觉得这很值得,把你的名气利用到最大限度。”

“你讨厌何羽鞍是因为,这场戏应该你自己来导演。”

崔远洵终于说完,看一看贺言的脸色,果然如他预料,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但这一次,贺言也并没有对他生气。

贺言甚至放松了下来,不再端直地坐着,而是非常懒散地半瘫在靠椅上,如同任何一个地铁上的没素质男人一样腿都叉开。他的目光所及之地,也顺势变成了天花板上亮晃晃的灯,光亮刺激着眼睛。贺言也无比疑惑着:“奇怪,我居然在对你撒谎吗?我以为我只能说实话。”

可是真仔细想一想,他自欺欺人也有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其实已经没有出现那种贺言捂着嘴都止不住说真话的时刻。

但他却还是在假装。假装都是因为崔远洵带来的诅咒,自己是迫不得已。崔远洵变成了他的欺骗性安慰剂,有崔远洵在,贺言就可以装作都是崔远洵的错,他才说出那些话。

甚至因为有崔远洵,他才会把从未提起过的事情翻出来。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想过,可是想反驳起来,又愈发无力。

真的一次也没有设想过后果吗?

还是说,潜意识里,他已经理所应当地,利用着粉丝的价值。他要的是,把这件事闹到最大,而粉丝是他的扩音器,在这个互联网高度影响着现实的年代。

贺言看过很多次别人的笑话,看艺人塌房的时候、被爆黑料的时候,粉丝闭着眼睛洗地控评,他会想这些可能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们会难受吗,痛苦吗?以后脱粉了会后悔吗?但原来他也是一样的人。

人会被遗忘,大家记住的,只有故事。就像崔远洵说的,这个故事最好的、会让人口口相传的结局,不应该是在后续的审判和刑期里拖泥带水。

那我杀了他,再自杀。贺言简直被崔远洵逼得无路可走,再也绷不住冷漠的表情,索性鱼死网破起来。这样总行了。

“嗯。”崔远洵也是有想过这个选项的,非要说的话,这要略微好一些,但也不是没有问题。

只是这个问题,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述清楚了。

“怎么了?”贺言自然察觉到,“您又他妈有什么高见?”

崔远洵最后决定举例子。

“我以前去国外的夏令营,带我们去参观世界名校。去剑桥的时候,那个带队老师突然跟我们讲,克伦威尔的头就埋在附近。”

“什么?”

“一个英国历史上非常有名的政治家。被砍头以后,他的头被当做收藏品拿来展示。收藏家在他的颅骨上钉了把手,方便客人一边吃饭一边拿着观赏。这颗头被传来传去,后来耳朵掉了,肉也脱水变黄了。人们渐渐看不出这张脸的真面目,只是指着说:这是克伦威尔的头!”

贺言这辈子跟克伦威尔最大的关系就是毫无关系,他不知道崔远洵到底在说什么。

“你想变成新的头颅吗?”崔远洵是这么问的。

变成故事里的人,被人反复用来观赏收藏,但失去生命力,变形扭曲,根本不再是原本的模样。终于到最后,无法辨认。

“我不想你变成这样的形象。”没有得到贺言的回答,崔远洵突然又加了这么一句。

多么奇怪的视角转换,突然停在了另一个“我”的主体身上。

比起前面那些分析推论,这简直是完全莫名其妙且微不足道的一个论据。崔远洵怎么想,关他屁事?

“你坐牢、死刑、或者自杀,或许被人曲解。哪一件事情,我想起来都觉得很不舒服。”崔远洵跟他解释,“我好像没这么在乎过别人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