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城破之日

班尼斯特·温斯洛普的部队里,包括一部分身穿斐真龙骑兵制服的黑人,都是被解放的奴隶。

其中一人乔安看着特别眼熟,稍加回想就记起来了,此人曾是弗农山庄的黑奴。

多年前乔安在莱顿港求学的时候,每逢周末都会去弗农山庄做客,依稀记得在夏末秋初的一个炎热午后,骑马路过田边,看见众多黑奴赤膊上身在农田中收获玉米,黧黑的肌肤被太阳晒得爆了皮,瘦骨嶙峋的脊背上,浮现大片灰白斑驳的盐渍——那是汗水在烈日暴晒下干涸之后留下的痕迹。

类似的场景,在亚尔夫海姆辽阔而丰饶的种植园里随处可见,还一度成为南方风景画家们热衷描绘的题材,乔安日常见得多了,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琐碎的陈年往事,之所以重新浮出脑海,是因为小温斯洛普麾下那个眼熟的黑人士兵,当初就是乔安骑马从田埂边路过之时,不经意间瞥见的掰玉米的众多黑奴中的一员。

当时他的脊背上除了白花花的汗渍,还有皮鞭抽打留下的带血疤痕,故而吸引骑马路过的白人少年多看了一眼,对他留下比其他黑奴稍微深刻一点儿的印像。

当年乔安或许曾被路过所见的那一幕触动过心弦,怜悯过背负鞭痕的黑奴几秒钟,片刻过后也就抛在脑后了。

仅此而已。

如今那个黑奴再次出现在乔安眼前,背上的伤痕被火红光鲜的斐真军装所遮掩,摆脱枷锁之后获得了自由以及生而为人的尊严,与从前赤膊上身、在监工皮鞭下冒着烈日暴晒劳作的悲惨形象构成强烈对比,深深触动了年轻法师的心。

此时此刻,乔安忽然想起玛莎夫人、瑞贝卡和瓦萨将军都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种下善因,终有善报;种下恶因,终得恶果。”

乔安并不认同这种因果报应的僵化教条,但是身临此情此境,他宁愿相信善恶真的终有报应。

入侵亚尔夫海姆的斐真人,同时也是黑奴们的解放者。

保卫家园的亚尔夫海姆人,其中也不乏奴隶主。

亚尔夫海姆是某些人的家园,同时也是另一些人的囚牢。

如果说前者有理由保卫家园,后者同样有充分的理由砸碎枷锁,冲出囚牢,争取自由。

大家都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为何谈到“人人生而自由平等”的时候,某些人就被强行剥夺了做人的资格?

在这场所谓争取“独立与自由”的战争中,交战双方,究竟谁比谁更正义?

如果自己现在出手击杀班尼斯特·温斯洛普及其麾下那些被解放的黑奴,将来的史书上,自己会被载入正义的一方,还是会被列入不义的审判席?

这些问题,乔安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正因如此,他不想过多介入这场战争。

……

得益于乔安的庇护,弗农山庄在侵略者的铁蹄下幸存下来,然而就在同一天的傍晚,莱顿港迎来了自打这座城市创建以来的“至暗时刻”。

早在斐真大军兵临城下之前,城里的大部分居民就疏散到偏远乡村避难去了。

同样是受到战火的威胁,莱顿学院两周前就宣布停课,校方建议师生尽快出城暂避风头,等局势稳定以后,再设法通知大家几时复课。

绝大多数在校学生和教职员工,出于自身安危考虑,响应了校方的呼吁,随着逃难的人流远走他乡,躲避战火。

但是仍有一小部分学生和教师,出于不同的理由,直到最后还留守学校。

这些留守者的想法,大体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以奥法学院的三位学生领袖爱德华·盖茨、托马斯·查普和艾伦·戴维斯为代表,或者出身军官家庭,或者是大种植园主的继承人,或者是信仰共和主义的革命青年,都觉得自己有义务留在故乡,保卫家园和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