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我彻底成了笑柄

失业也有点好处,尤其是对一个要为月底的单口相声做准备的人来说。我很想剽窃从戏剧中心那里听来的词,但我知道妈妈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一个星期都在城里闲逛。听到或是看到的任何有趣的事都可能成为我相声中的包袱。我只是希望我在大庭广众面前不要出丑或是将出丑的程度降到最低。为了把我的材料完善好,我对着镜子一练就是几小时。我的胃拧成了一团,眼睛下面出现了深深的黑眼圈。

我突然发现,这就是妈妈的目的。她让现场表演成为我的头一个目标,我会因为太过焦虑,太过全神贯注而少去想她。可是实际上,这却起到了反作用。伊丽莎白最喜欢的就是开怀大笑。每次我看到别人做傻事或是听到让我咧嘴一笑的事,我都想和妈妈一起分享。如果她还活着,我会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有个好段子要讲给你听。”

这就是她最想听到的。她有时会叫我立即告诉她,更多时候,她会晚些请我吃晚饭。满上酒杯后,她就会靠过来,拍拍我的胳膊:“你的段子呢,亲爱的。我都等了一天了。”

我会对桥段大加润色,用不同的口音和方言加强效果。即便是现在,我还能清晰地听到她轻快的笑声,看到她笑得眼角流出眼泪……

我突然发觉自己笑了,妈妈死后,这是我第一次想起她是开心的而不是难过的。

这就是她希望的,她是个爱笑的女人。

* * *

我即将去表演的前一晚,因为焦躁和不安彻夜未眠。一缕街灯的光线透过木制百叶窗泻在安德鲁的胸膛上。我一只手支在脑后,盯着他看。他胸腔的起伏和他从口中呼气造成的小噪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我努力控制自己,才不去触摸他那黄油般光滑的肌肤。他双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一脸安详,和妈妈死去时候的造型一样。

“安德鲁,”我轻声说,“我太害怕了。”

他无动于衷的身体似乎是在请我继续说。“明天晚上我要去一个相声俱乐部表演了。我特别想告诉你,这样你就可以去那陪我了,或是祝我好运。你过去总是让我很有安全感。还记得我要去米兰做展示的前一晚,你给我打了一晚上电话吗?你就在我枕边,我一醒来就能和你对话。”我的声音颤抖了。“但是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相声表演,我就得告诉你妈妈想让我完成的这个荒谬的目标清单,可我又不能这么做。”我抬头看着天花板,不让眼泪流下来,“我的人生目标和你的大相径庭。”我想说“我爱你”,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于是我只做了个口型。

他动了动,我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哦,天哪,他要是看见我了怎么办?我叹了口气。他看到了怎么办?如果和我一起住的这个男人,和我同床共枕的人知道我爱他,会有那么糟糕吗?我闭上眼睛,答案扑面而来。是的,会很糟。因为我不确定他也会这样回答我。

我倒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通风管。安德鲁喜欢我的成功和地位,但这已不复存在。他真的爱我吗?他了解我吗?——真正的我。

我把一条手臂搭在额头上。这并不是他的错。妈妈是对的。我一直隐藏了真正的自我。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安德鲁希望我成为的那种女人——打破传统,没有要求,不拖累人。

我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男朋友。为什么我放弃了曾经想要的那种生活?那个小女孩还在我身体里逡巡,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吗?妈妈说对了吗?我是不是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只为赢得安德鲁的认可,那种我从未从爸爸那里获得的认可?不,这太荒谬了。很多年之前我就下定决心,不在乎爸爸是否认可了。可我为什么没有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因为安德鲁有着不同的志向,而我选择追随他的脚步?这只是我想象中的慷慨洒脱、自我牺牲的形象。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因为这其中还有其他原因,一些不那么高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