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3页)

一岁多近两岁的小孩子体温往往要比成年人高一些,挤在同一张被子下面,暖意很快就驱散了深秋夜晚的冷寒,棉被包裹着父子俩,两人的体温交杂在一起,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酒味和烟味沾染在禅院甚尔的衣服上,一点也不好闻,伏黑惠挨着父亲的身体,皱着眉发出软乎乎的嘟囔声,却没有拉开距离,反而迷迷糊糊的往父亲的后背蹭了蹭,在烟酒味当中,很快就因为精力不支的关系睡了过去。

甚尔在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转了个身,从背对着惠的姿势变成正对着的状态。

伏黑惠顺理成章的蜷缩在父亲结实宽大的胸膛里,像只小兔子一样缩成了一团。

没有因为父亲这段时间的自暴自弃而疏离,也没有半点嫌弃。

“……”

禅院甚尔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才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年幼的儿子的身上。

然后稍微用力抱进怀里。

近乎一米九的大男人把脑袋搭在了儿子的头顶,惠和母亲相似的一头翘发蹭过他的脸,痒痒的。

鼻尖都是奶粉和米糊的味道。

[惠就拜托你了。]

我不行的,绘理,我做不到的。

我现在满脑子就只剩下了[算了,人生就这样吧]的想法,已经没办法和你还在的时候那样,担起父亲的责任了啊。

禅院甚尔抱着儿子,平静的想。

说到底,他这种人渣其实根本就不配拥有那样的生活吧?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照顾好惠的。

当初为了赚绘理的医疗费而再度和咒术界扯上关系,禅院甚尔就无法再和以前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了,过去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随着天与暴君的回归接二连三的涌出来,再加上他得去赚钱,而禅院甚尔不会去找普通人那边的正经工作,他只能继续接术师杀手的活干。

——没了绘理,禅院这个姓氏无比讽刺的散发着存在感,被咒术界彻底否定人生价值的不甘开始反弹式的疯狂叫嚣。

这种再度冒芽的仇恨和不甘,注定了甚尔的未来不会再回到过去那段平和的日子。

血脉相连的孩子?不,算了吧。

与其跟着注定没有好下场的自己,还不如送到禅院家。

起码和身为废物的自己不一样,年仅一岁多就有着超出肉体承受范围的咒力,惠不出意外一定能够觉醒很强的术式……哪怕不是那么强也没关系,只要有咒术师的天赋,就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吧。

那边虽然也是个垃圾场,但至少比跟着已经放弃的自己要好一点。

但是,就在甚尔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后——

怀里柔软的热源仿佛察觉到了父亲不妙的想法似的,忽然软软的唔了一声,皱着眉在甚尔怀里缩了缩。

惠用小小的手抓住了父亲的衣服,似乎有了实感,不自觉的蹭了蹭之后才安心的睡了回去。

“……”甚尔噎住了。

哈……

这算是什么?

信赖吗?哪怕他变成这个颓废的模样?

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妻子笑容灿烂的说“我相信你。”的表情,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手却诚实的拍了拍伏黑惠的背。

就好像还在过去那段日子,初为人父的他耐心的哄着年幼的儿子睡觉一般。

父子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像两只被饲主抛弃、只能相依为命的流浪猫似的蜷缩在了一起。

并不寒冷。

彼此的体温温暖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