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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份放在梅兰大手上的文件似乎还没有邮票那么大。这个问题让大伙儿陷入极大的不安之中。

挖掘出了一条长沟后,士兵遗体就被排在一起,一边是一排的木棺,另一边是一长串的身份证明。

理论上来说,这是按照相应顺序排列的。

但是在这些文件中,只要有其中一份分类错误或者遗失,那么所有的材料都需要申报核查,而每一个木棺里装的内容都会被全部打乱,和任何一份文件都无法对应。

要是梅兰手中的三份文件不符合任何一个木棺的话……就刚好证明所有的事都是脱节的。

他点了点头,考虑到公墓的一部分已经被翻起,挖掘出两百三十七名士兵遗体,也已经转移到了八十公里远的地方。

保罗躺在了朱尔的棺材里,费利西安则躺在了伊西多尔的棺材里,以此类推。

直到两百三十七具尸体全部装进了本不属于他们的棺材为止。

现在,想要知道谁是谁完全没有可能了。

“这些文件是谁的?”“救世主”结结巴巴地说道。贝尼舒看着自己周围,就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似的。“让我们看看……”

一个念头闪过大脑。

“好吧,我们正好要处理这件事呢!”

他转过身面向他的团队,他们突然变得很小。

“伙计们,怎么样?”

没有人理解他想要说什么,但是他们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

“啊,嗨!你当我们是傻瓜吗?”梅兰大叫道。

“谁啊?”贝尼舒问道。

“政府啊!”

他看起来有些精神错乱,贝尼舒毫不犹豫地再一次问了关于他的委派工作。

“那么,我们的三个同志去哪儿了呢?这三个家伙,不是你们工作要负责的吗?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

于是,贝尼舒费力地用技术性的方法解释着,就是说我们“确确实实地”考虑到了在排好整个木棺的行列后,重新汇集文件,以便记录到登记册里,因为如果要编写文件……

“胡扯!”梅兰打断了他的话。

贝尼舒自己也不相信刚刚说的话,只是低下了头。他的副手轻轻地拍着胸前的口袋。

又是一阵安静,在这点儿时间内,梅兰对这个巨大的、平铺开来的军事墓地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在这里,到处都是士兵的家属亲友们,他们汇聚到一起,胳膊垂下,手拉着手,而自己眼前的一切似乎是透明的,自己是唯一的一个人,能看到那些遗体在土里颤动,能听到士兵们发出一声声揪心的喊叫,大声地叫喊着他们自己的名字……

谈到这些已经造成的损害,这都是无法挽回的,士兵们彻底地消失了:在用于鉴别身份的十字架下沉睡的都是一些无名的死者。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回到正途上来。

梅兰重新开始安排工作,写下大大的规章制度,发号施令:到这里来,你,好好听我说,然后,他威胁如果工作做不好,那么就会有罚款和革职,这让所有人感到惊恐不安。当他走远的时候,大家就会清楚地听到:“一群蠢货。”

他一转过身来,一切又重新开始,永远没有停歇。这个审查评定工作远远还不能让他泄气,反而加大了他的怒火。

“你,到这里来!快点儿!”

他对着大叫的人正是那个烟草黄小胡子,这个四十岁的男人的脸窄得就像是眼睛直接安在脸颊的两面,和鱼一模一样。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离梅兰一米开外的地方,他忍不住拍着口袋,想要重新拿出一根烟来。

梅兰准备开始说话,结束这一段安静的时刻。他就像一个正在思考要说些什么,而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的人,真是个令人恼火的事。

留胡子的工头张开了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自己要说的话,梅兰就打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在这个平平的脸颊上,耳光发出了一声回音,就和敲钟一样。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他们俩。贝尼舒走出了木棚,在那里,他藏了让他兴奋的东西,一瓶勃艮第玛克渣酒。接着他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工地里所有的工人都动了起来。小胡子男人惊愕地捂着脸颊。很快地,梅兰被逼近的人群围了起来,如果不是他的年龄、体型、他摆出的架子、他巨大的巴掌和超乎寻常的大脚,他现在可能要担心自己的命运了。相反的是,他镇定地让所有人离开,接着上前迈了一步,靠近他的受害者,一边大喊着“啊,啊!”一边翻着他胸前的口袋,还拉开了他握紧的拳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男人的颈子,毫无疑问,他想要掐死他。